小刘秀闻听颇感蹊跷,便上前摸摸这个拳头又摸摸那个拳头,姊姊不让瞧都闪了回去。按常理,皆是骗小童之把戏,猜哪个皆是空,输定了。索性反其道而行之,便试问道:“若两个皆是空阄,算姊姊输,可好?”
充曦见小刘秀瞬间识破伎俩,又羞又急,便用纤指于其鼻梁刮上一把,笑格格疾奔塬上去了。
刘縯玩罢纨扇,稍觉乏困,便斜卧枕扇而眠。畅畅惠风,澄澄绿水,堤上桃花含苞绽放。濯足于清凉之流晶中,指隙间泛起熠熠之金粉色光华。格格笑间有清水挥洒溅来,刘縯忙折身回撩,但见几姝妤美女酥胸微颤,抹裳渐湿,便嗔怪着碎步逐来……
充曦上得土塬,见公子斜卧而眠,玉树临风又憨掬可爱,心中顿生倾慕之意,便小心趋步上前细细端详,怎料小青及小童接踵而至,忙背过身去,掩袖遮羞。
小青见公子眉清目秀,宛若枕边思慕中人,便惊愕地张大嘴巴,垂涎欲滴。充曦见状忙将小青扯至一边,小青双眸往上一翻,撇嘴调侃道:“此男奇丑,小娘快走,莫沾了晦气!”
充曦长袖一甩,嗔怪道:“小青毋再弄人,踏青赏景,暂作小憩,与他人何干?”
小青掩口啼笑道:“俗语曰: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皆是仇。”
充曦闻听忙撵过去施小拳扑打。
小刘秀隆土撒尿,一激灵,便挽袖以两手起劲搅和尿泥,听得远处二姐刘元召唤,忙起身欲走,猛念起兄长尚在歇息,便又折返而归,用污手轻轻拍打刘縯脸面。刘縯于梦呓中赫然惊醒,忙懵懂起身,见近前果然追来二位金钗之女。刘縯赶忙立身站起,向二位深揖一礼道:“小生失礼,二位姑子敬请上坐!”
说罢用袖袍轻轻拂了拂石面,做了个请的姿势。充曦见公子起身让坐,双颊顿时泛起红晕,忙与小青一同还礼道:“公子言重,我等冒昧,冀望公子雅量!”
小青见公子满脸泥渍,便掩面啼笑不止。刘縯体察不适便伸手一摸,顿时恍然。小刘秀见势不妙,不及多想,便赶忙溜下坡去。刘縯恼羞成怒,正欲追赶,小青机灵,忙将充曦手帕夺下,丢于地面疾喊道:“公子莫慌,尔的手帕!”
充曦见状心有所悟,直羞得满脸火烧火燎,忙扭过身去掬起小脸,心口似有万只小鹿般噗噗乱撞。
刘縯折身接过手帕,百思不得其解,便诧异道:“姑子莫惊,此非仆之手帕呀--”
小青忙接过话茬,掩口笑道:“公子愚钝,此乃我小娘贴身之物,适才与郎君一见倾心,一心传情,还望公子因应!”
说罢曳了曳刘縯衣袖,灵眸轻眨示意。
刘縯流目见小娘生得皓齿蛾眉,又云娇雨怯,自然心动不已。小娘有心将香帕倾情馈赠,也有心将纨扇回馈定情,然自小崇尚高祖丰西芒砀斩蛇起义,凌霄壮志,焉有轻废之理?念于此,便面带愧色颔首揖礼道:“祖上遗训,立业置家,縯一日未曾敢忘,今日有缘相聚,来生定结草衔环,以报小娘错负之大恩。”
();() 充曦惊愕地背过脸去,见日光穿透杈芽疏影,时清风有染,树影婆娑,或明或暗,辨不清,厘不透;群鸟啁啾声声碎,一帘幽梦念空空,几许惆怅,掉落粉尘中……充曦眸中凝几粒曜曜珠泪,终是没挂住,噗塌塌滚落下来。
“公子便是榆木疙瘩,亦早开了窍,我家小娘好歹乃功曹之女,名门闺秀,尔一介书生穷酸龌龊,恣弄清高,竟欺得弱女子落泪至此,枉穷经孔孟之道,尔问心何安?”
小青龇牙叉腰冲至刘縯跟前,喷其一脸的唾沫星子。刘縯见充曦啜泣落泪,不觉心中好一阵痉挛,忙不迭疾步上前,朝充曦深深一揖道:“小姑天生丽质只应天人,如若不弃,縯自当牵马坠蹬,奉若上仙!”
充曦听闻哭声嘎止,扯袖面轻沾泪痕,方羞赫着轻盈折身,垂眉回揖道:“公子勿怪,小女泪眼清浅,经不得风尘,有劳公子不弃,充曦视死如饴。”
小青见刘縯不识风尘,便上前拉其一把,且伸手点点纨扇。刘縯会意,便将手帕藏于长袖之内,偷窥充曦一眼,方将纨扇双手奉上,嗫嚅道:“小姑若不嫌弃,拙扇一柄,不成敬意!”
小青忙接过话茬,嘻笑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惹得二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闻听小青聒噪,充曦终是折过身来,见刘縯神情紧绷,不觉失笑。接过纨扇,竟与郎君面面相觑,唇鼻相依,剪水秋瞳,顾盼盈盈。刘縯心跳加剧,若眼前的黄蔡河水,一浪一浪,汹涌澎湃般一涌而上。
小青于一旁看得真切,见时间凝滞,便嬉笑着搡小娘一把,充曦一个趔趄,正扑于刘縯怀里。刘縯赶忙双手搂定,待充曦立稳便抽身欲走,孰知充曦紧紧偎于胸前纹丝不动,馨香髻发敷了其一嘴一脸。刘縯轻嗅小娘秀发,一时心旌激荡,顺滑至小娘温馨之腮边,有艳润燥香之气阵阵袭来。小娘轻吟一声,潮湿之双眸似要拧出水来,通身一阵阵燥热,睫毛自然轻阖,一时眩晕,便将绛唇颤巍巍凑了上去,轻啄那软糯之膏唇,一波又一波,反复索取着每一个角落……
一声轻唤,若炸雷般惊蛰了所有梦呓中人。刘縯、充曦听闻叫嚷忙躲至一旁,掩袖蒙羞。小青也连忙趋至小娘身边,四顾探视。
樊娴都于刘秀口中得知内情,方上得塬来,眼前一幕,令樊氏目瞪口哆不知所措。刘縯虽舞勺之年,修文偃武,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正值蜂狂蝶乱之年龄,逢啮臂之好桑中之约,也不尽染糗事。樊娴都见二人羞怯分开,方上得塬来,和言悦色道:“况是青春正晏昼,桃花乱落红如雨。今上巳喜鹊啁啾,贺我儿喜逢连理。乃母观小娘韶颜稚齿,我儿切莫朝三暮四,玷污闺女婉仪名节!”
小青忙上前轻施一礼,腼腆笑道:“尊慈勿忧,今上巳佳节,小娘带我祓禊踏青,至塬上与公子一见倾心,遂互置信物定情,誓盟桑中之约耳!”
允曦听闻来者乃未来姑嫜,不由切齿蹙眉须臾,便抛却羞赫,上前来垂眉莺莺道:“尊慈在上,受小女一拜!”
说罢欲行肃拜大礼,樊氏赶忙上前托起,见儿媳乖巧可爱我见犹怜,不由得称心意喜极而泣。
樊娴都轻握其纤纤玉指,见小娘青发轻绾,斜插紫色苜蓿小花,清素自然,百看不厌,遂莺声燕语道:“恕姎无状,闺女姓甚名谁,家居何方?”
充曦睫毛一搧,抿嘴羞赧道:“尊慈容禀,小女姓充名曦,家居南彰,只因阿翁居官县廷,方迁至县城东叶隅居。”
樊娴都闻听其父居官县廷,心中滤了个遍,自是有了些底气,便试问道:“闺女,你可识得功曹充兰?”
充曦蓦地撑圆双眸,一脸讶异地嗫嚅道:“尊慈怎识得阿翁名讳?”
樊娴都见充曦一脸错愕,更趁得娇羞,便哑然失笑道:“怎生不知,你二人阿翁同廷为官,又情同羊左,常常提及先室及尊爱。”
樊氏说罢,见三人皆如释重负相顾一笑,遂叮嘱道:“他日充、刘姻亲一家,二位当常来县寺叙话,俟吉日燕侣双俦,鸾凤和鸣,自当了却一桩心事!”
充曦及小青忙羞赫应喏,相视抿笑。
樊娴都见充曦发髻之上并无饰物,便兀自取下髻上青翠垂珠玉步摇,温润斜插于充曦那绾髻的青丝之上,远远观来,更趁得娇羞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