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荷姐,你说秀儿老站在走廊里看什么?”
订婚酒宴上,发现伫立走廊一隅的秀儿老是抬头看着上面,解语花忍不住好奇,悄声问和她一起挤在包厢门口的翠荷秀。
翠荷秀答:“她在看天花板。”
解语花纳闷地说:“我知道她在看天花板啊,这四海楼的天花板也确实漂亮,据说上面那些闪闪发亮的都是真的宝石。可她又不是第一次来,干嘛老是盯着看?再说了,今天是她的订婚宴,她不陪客人,跑到外面看起天花板来了?”
这个问题,翠荷秀也答不上来。四海楼的四楼是帖木儿的静修室,这本就是个秘密,上次帖木儿养伤的时候秦玉楼来找秀儿,也是在楼下等着的,马掌柜并没有让他上楼。翠荷秀她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十一在男宾那边尽完了该尽的礼数,跑到女客这边来找秀儿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站在包厢外怔怔望着天花板的,他的心上人。
他满心惶惑地走上前去,忐忑不安地问:“秀儿,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怪我?”
秀儿回头朝他笑道:“没有,这么多年来,多亏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可是……”
十一迅速吻了她一下,不管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他都不想听。他不要她道歉,更不想听她说出别的会让他绝望的话语。
在秀儿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已经离开了她的唇,和她一起看着头上那片星光熠熠的“天空”
,他承诺道:“你喜欢看,我以后常常带你来看。若干年后如果帖木儿回来,我陪你一起去见他,跟他做朋友其实挺不错的。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提到帖木儿地名字,秀儿沉默了。过了半晌,她才轻声问:“十一,订婚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十一低头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我打算怎么办就怎么办呀。”
“你说说看嘛。”
“我打算今晚就娶你,你同意吗?”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人家也是跟你说正经的。”
“十一……”
长长的拖音,半是恼。半是嗔,十一心里一荡。差点没站稳掉下楼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搂住他渴望得心口发痛的人,深吸了一口醉人的体香,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已经在蠢蠢欲动,十一赶紧定住心神,然后开口以分散注意力:“先把婚事定下来,至于什么时候成亲。就要看你地意思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的,你想在戏台上唱多久就唱多久。”
“真地呀,我唱到三十岁,你也等着?”
“我等着,我已经等了你五年了,不在乎再多等十年。”
这样深情的表白。让秀儿不能不动容,她离开他的怀抱,扶住栏杆说:“就算你可以,你父母也不会允许的。”
“我父母的工作我会去做,你别担心。你只管快快乐乐地过你的日子就好了。如果跟我订婚后,你反而不快乐了,我会觉得自己有罪。”
“你家几代单传,父母抱孙心切,要是因为我而耽误了,我更会觉得自己有罪。”
十一上前一步。再次拥住她说:“我有个提议。可以让我们双方,还有我们双方地父母都满意。”
“什么提议?”
“我们秘密成亲。躲在家里的别院生个孩子给他们。然后再出山唱戏,对外仍然只说订婚,你看好不好?”
秀儿有点哭笑不得了,这怎么可能呢?别说成亲产子这么大的事很难瞒住人,就算能吧,她都生孩子了,还怎么登台唱戏,难道把孩子丢在家里不管啊?那还是什么母亲。
在她的观念里,一个女伶,要么就好好唱戏;如果脱籍嫁人,就努力学做贤妻良母。无论做任何事,最忌三心二意,混成不伦不类的半吊子。
“不说话就是默认哦。”
看十一又凑过来想亲她,秀儿忙后退了一步说:“十一,这是酒楼,虽然客人都在包厢里,有时候还是会出来的,酒保们也会时不时地经过,你注意点啦。”
“怕什么,你都是我的未婚妻了,他们看到了只会羡慕。”
“不跟你说了,越说越来劲。我也出来好半天了,该进去了。”
十一这回倒没纠缠,而是点了点头说:“乖,进去吧。我今天好开心!你知道吗?我刚从那边过来地时候,心里一直打鼓,就怕你不乐意,就怕你怪我。”
“我……”
她是很意外啊,心里也不是没有迟疑和排拒,可是,客人都已经请来了,酒宴也已开席,难道这个时候她能说“不”
?
促成这个订婚宴的,是她的亲爹娘,是一直善待她的关家长辈,是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十一。伤害了他们中地任何一个,她都会感到同样的疼痛。
十一忍不住抚着她的脸说:“不管怎样,谢谢你,我会疼你一辈子的。”
“嗯,你快过去吧,再赖在这边,会惹人笑话的。”
“不是笑话,是羡慕,羡慕我们如此恩爱。”
十一走了许久,秀儿还站在原地发呆,他临走时说的那两个字一遍遍地在她脑海里回响:别人会羡慕我们如此“恩爱”
!曾几何时,她以为这两个字是属于她和另一个男人地,可惜世事无常,一转眼就是沧海桑
包厢里仍觥杯交错,笑语不绝;包厢外,幽暗地转角处,今晚的女主角却流下了滚烫地泪水。
也不是多不情愿,也不是多难过,可为什么,泪流出了就止不住?
“秀儿。”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秀儿吓了一跳,待认出了眼前的人后,她却无比惊喜地喊:“玉函,是你!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