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岷喉结一滚,闭上眼睛,盖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在分岔上摩挲。被褥窸窣而动,齐岷意乱情迷,伸手去找虞欢,现她已坐起,上身伏下来,散着幽香的丝掠过他脸庞。
齐岷深深吸一口气,拢住她一截青丝,指尖攥紧。
同是客院,一处是你侬我侬,红被翻浪;另一处却是狂风暴雨,雷霆万钧。
皇帝怒视着跪在地上的一人,袖袍一拂,“砰”
一声,又一杯茶被砸成数块裂瓷飞溅开,热气腾腾的茶水溅在那人脸上。
“这便是你说的只忠于朕,要替朕未雨绸缪、刬恶锄奸吗”
那人伏低着头,半晌不敢吱声,皇帝怒喝道“说话”
那人一震后,缓缓抬起头来,长脸高鼻,眉尾长着黑痣,赫然便是在观海园里消失的原东厂掌班太监田兴壬
“万岁爷明察奴才从未做过违背圣意之事”
“你趁着齐岷护送虞氏回京,三番几次派人刺杀虞氏,他二人皆已向朕告,你还敢狡辩”
田兴壬自知齐岷、虞欢来后必定会告他沿途派人刺杀虞欢一事,今夜来前,便已有所准备,委屈道“奴才的命是万岁爷保住的,潜伏程家观海园里,也是奉万岁爷的旨意韬光养晦,为大周江山奠基,平白无故,为何要跑去刺杀燕王妃呀”
皇帝“呵”
一声冷笑“难道不是皇后怕朕宠爱虞氏,夺她圣宠,于是便趁机联络你,要你替她除了虞氏”
田兴壬大呼“冤枉”
,重重磕了一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宅心仁厚,怎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万岁爷便是不信奴才,难道也不信皇后娘娘吗”
皇帝想起在后宫里慈眉善目的刘氏,以及这六年多来相处的种种,倏而梗住,田兴壬趁势辩解道“万岁爷,齐岷、虞氏二人早有私情,奴才这次来,便是要向您告谁知他二人竟恶人先告状,诬蔑奴才刺杀虞氏,这背后是何居心,万岁爷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皇帝悚然一震,关于齐岷、虞欢的一些绯闻再次掠至心头,森然道“你凭什么说他二人有私情”
田兴壬道“齐岷带着虞氏抵达登州后,一直盘桓不走,先是陪着虞氏一块前往永安寺上香,后来又跟她在云盘山里独处整整一夜。这些事情,万岁爷派人一查便知”
皇帝漠然道“如果不是被你派人刺杀,他们又何至于被困在荒山里整整一夜”
田兴壬再次磕头,道“万岁爷明鉴袭击他们的并不是奴才,而是燕王旧部周全山早在青州时,周全山便为燕王庶子跟齐岷结下血仇,登州遇袭,必然是周全山的手笔而且”
皇帝龙目微眯“而且什么”
田兴壬心念急转,道“而且奴才亲眼看见了虞氏为救齐岷,不惜豁出性命”
皇帝瞳眸赫然震动。
田兴壬道“奴才在观海园暴露后,被齐岷派人围剿,对战时,齐岷一直把虞氏护在怀里,形影不离。后来,乱战中有一支毒箭射出,眼看要刺中齐岷,虞欢突然转身,用后背替他挡下了这支毒箭万岁爷想想,如果不是用情至深,虞氏怎会如此”
皇帝面色大变,回忆昨天虞欢提及齐岷时的憎恶口吻,脑袋里蓦然一阵轰鸣。
“万岁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检查虞氏的身体,她后背若是没有箭伤,奴才愿意断头谢罪”
田兴壬又一次磕在地上,那“咚”
一声响,犹似巨钟撞在皇帝耳膜上。
巨大的震动后,屋里鸦雀无声,田兴壬抓准时机,开口道“万岁爷,齐岷当初为上位,掉头反杀他的义父冯敬忠;如今借着护送之便,先是私下与您爱慕的女人苟合,后是联合虞氏一块欺君,背后所图,令人指像这样狼心狗肺、大逆不道之人,恐怕不宜再留了”
窗柩外夜风骤起,如似怒号,皇帝目眦通红,盯着伏跪在地的田兴壬,脑海里骤然划过一道闪电。
去年年底,他授意齐岷扳倒东厂,因知其人并非良善,特意安排田兴壬潜逃出京,以备他日牵制齐岷。
如今不过短短一年不到,君臣间的信任便已破裂
如果田兴壬所言是真,齐岷果然和虞欢珠胎暗结,并联合虞欢一块欺君,那他所图,会是什么呢
一年前,这人可以不择手段杀掉他叫了数年的义父,只为获他信任,接掌东厂督查大权。
那,现在呢
皇帝毛骨悚然,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腾起,狠声道“你若敢骗朕,朕必要你碎尸万段”
田兴壬毅然道“奴才倘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生”
虞欢似乎听见一声惊雷,从梦里抽身时,差点喘不来气。
床帐里依旧黑黢黢一团,然而拢在周身的温热气息已消失,虞欢伸手一摸,枕畔果然已空。
齐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