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中忽地陷入了一阵死寂,利维缓缓站起,却不置可否。
自从那次宴会后白静秋有意无意地与他拉开了距离,听说八仙膏的生意最初他也是反对的,自己当然看重许言礼的人脉,可论其他事上,白静秋远比许言礼堪用。
“上次你为了脱身借口帮我弄到林,可你并没。”
此言一出,白静秋心头反倒一松快,提到这种事,那利维已然心动。
“您也知道他是段云瑞的人,我在其中撮合过几次,可每回宴会段云瑞一听先生您也参加他就不来。”
白静秋自嘲一笑,语气愈地谨慎小心,“是我太老实,下次不该说的,我都不说。”
白静秋之前的确是在做样子,他不愿许言礼再招惹上段云瑞,就故意放出消息,让他和利维尽量避开。
“那也就是说之前你明知不该说的,但还是说了。”
利维一针见血地戳破了白静秋的小心思,见他微微变色却又笑起来,眼神中满是打量,“既然你如此有诚意,那我今日倒要看看,你的诚意究竟有多少。”
浑身的血液轰地一下直涌上头顶,白静秋霎时间明白了利维的意思,神色突变,冷汗连连。
“我今日若心情好,那等会儿就叫上爱德医院的院长与我同去看望许。若使得我今后心情好,那以后的好处自然也是你们的。”
恍惚间这包厢里到处都是灯光犹如一个个张着大口的恶兽,无处不在地扯咬着他的皮肉,吞噬着他的意识,让白静秋顿时招架不住,摔在了身后高椅上。
眩目间白静秋看到了利维,就这么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他忽然明白,上次自己驳了利维的面子,而这次,他是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走过去。
外头骤起的舞曲传不进这间密封严实的房间,同样的,里头的声音也传不出来。
时针指向九,屋内的座钟闷闷响了九下,百无聊赖地林知许靠在窗边,双眼看着的正是大世界形形色色的人。
此刻进的人多,出的人少,一个极为高大的洋人出现时林知许下意识地半隐在窗帘后面,他认得,这是在阳台上与自己调情的那个,可他身边面色苍白,略有些踉跄的人却让林知许心头微微讶异,怎么会是白静秋?
门在此刻被敲响,耳旁那个熟悉的声音一响,林知许立刻回神,眸中遮上一层朦胧,乖巧小声地唤道,
“杜姐姐。”
进来的正是许久不曾见的杜莺音,只见她还穿着一身缀满亮珠子的红色旗袍,肩上披着一条白狐狸皮披肩,浓妆艳质,煞是动人。
“哎哟,总算是丰润了些,面色也好,更漂亮了。”
杜莺音面露满意之色,“人都道二爷是位风流浪子,可遇着我们知许,不还是宝贝似的。”
林知许只是笑,任她翻来覆去地看。
二人说是聊天,可耳边都是杜莺音应接不暇的声音,林知许好容易找到个空档,指着墙上问,
“姐姐,墙上那个是孟老板写的?”
“那个啊,对。”
杜莺音看惯了这些,并不以为意,“不光这里,你记得丽都的包厢中,哦对,还有他那间办公室里,全是他自己写的画的。你认识吗,还对这个感兴趣?”
“是少爷感兴趣。”
林知许声音放缓,略略压低些声线,让接下来的话如同烙印般印在了杜莺音的脑子里,“少爷看见了,还特意问了名字,季晚潇。”
“季晚潇……”
杜莺音下意识地重复,下一秒又恢复了神志般笑道,“能得段二爷赏识,那我可得告诉老板去,回头让他送一幅到府上。”
这一秒,林知许还是那个纯然的笑容,他点点头,一直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轻轻靠在椅背上,慢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