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了。”
那人缓缓走向谢燃。
来人的容貌缓缓暴露在烛火之下,熟悉又陌生。
熟悉在他们曾师生之谊朝夕以对,熟悉在这人的脸、神情、语气,谢燃曾带着负罪感、悖论的禁忌感,在心底经年描摹。
陌生在,赵浔从前从不用这种神情看他。
……也并不是从未。
多年前,谢燃在定军侯府祠堂横剑自刎时,赵浔也曾露出过如此神色。
从来无论敌友、笑面盈盈的郁王殿下不笑了。
他步步逼近,直到俯身,狠狠攥紧了谢燃的手腕!
第89章强势与低贱
“老师……谢燃,说啊,为什么你不会知道了你做完这些事后,把我送上皇位后,打算做什么,你用白绫送走了庆利帝,那手里的匕呢?又是留给谁的!”
谢公子并不真是京城逗猫走狗、诗书门第的少爷,他的手腕是真的在边塞拉过长弓、握刀箭执权柄的,但不知怎的,在赵浔温热的掌心中,他竟一时生不出抵挡推拒的心思,这样落了先机,乱了步骤,只是失神地望了对方一瞬。
这一瞬,赵浔神色更冷更烈,谢燃苍白的腕部在他的动作之下,渐渐浮起了淡淡的红。
连带着,奇异的血色也攀上了谢燃的面颊,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起身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要做什么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赵浔,你给我记住,谢某所行所某之事,皆系我一人所为,你从未牵涉合谋!陛下是自缢而死,遗诏自会明日有顾命大臣宣读,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记住了没有?”
赵浔看起来不仅没记住,都懒得给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谢燃,目光越危险。
他维持着这个攥紧谢燃手腕的姿势,倾身逼近,瞳孔中竟似有若有若无的红,仿佛一匹要将猎物拖回巢穴,拆吃入腹的狼。
谢侯爷就是那只猎物。
谢燃反应过来时,自己竟然已经后退几步,而且退无可退,后背抵住了冰凉的殿柱。
他心中竟然涌出一种奇异的惊慌,但这种慌似乎又和当真见敌不同,混杂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心跳却愈来愈快,似兴奋似恐惧。
谢燃蓦然甩手,厉声斥道:“放肆!”
“放肆?这才哪到哪啊……”
赵浔忽然笑了起来:“我的老师啊,还有更放肆的呢。”
他倾身,扣住谢燃的后脑,狠狠咬上。
谢燃立刻尝到了血腥味。
他开始以为这是自己的血,却渐渐意识到并不是,这温软的带着馥郁铁锈气息的液体被对方强势地渡入他的口中,堵住了他杂乱的思绪和几乎要沸腾出胸腔的心脏。
头晕目眩。
炽热沉沦。
谢燃终于攒足清醒和力气,推开赵浔时,却现自己竟然一时无话可说。
他该说什么呢?斥责赵浔罔顾人伦?但他自己曾刚刚弑君弑父,庆利帝的尸体还横陈在内室寝殿,他自己这样大逆不道,有什么资格说赵浔?呵斥对方忘恩负义?但他明明欠赵浔的,他亲手害死了赵浔的母亲。
至于自作多情?
谢燃在心里嘲笑自己,谢燃啊谢燃,你真是太虚伪恶心了。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赵浔是真的自作多情吗?或者不如说,他这么做,你其实很开心吧?不用受道德的煎熬,就这么获得了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梦寐以求,却永远不敢宣之于口的……亲昵温存。
赵浔站在他半步远,轻轻舔了舔唇上的血迹,像尊邪气的神魔像。
谢燃终于开口了。
他说:“赵浔,我本就要死了。”
他当然不会说命盘之事,只是说了庆利帝喂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