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中一大师道法高深至此,真有传说中的隔空控物之能。”
谢燃面不改色,环顾四周,又淡淡道:“您怕茶杯碎裂,那看来此地不是幻境?但为何观内除你我外再无他人,甚至不闻风雪之声?”
那道人生怕他再扔一次,紧紧抱着茶杯,全没了刚才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模样,气急败坏道:“虚境钦天监,人间长生殿。钦天监分虚实两境,实境在宫里,虚境变化莫测,缘分到了才能进入。”
“这里是虚境,自然算是你说的幻境,贫道只是通点阴阳之术,远不会什么隔空控物,只是在幻境中方能操纵。但这茶杯茶水却是真的!贫道亲手所做!不然连杯热茶都喝不到,未免太可怜了吧。”
谢燃随口道:“谢某不敢。那这么说我运气真是好得很,当得有缘人。这千层阶也爬了,中一大师可得帮我的忙。”
道人中一看了谢燃一会,却道:“帮不帮忙且晚些说。谢公子,你可还记得少时也曾来过我这儿?”
谢燃脸色一下黑了。他当时其实不过四五岁,尚且稚童,还是跟着镇国长公主来的。大人的事情孩童不懂,只是满道观打鸟爬树,现院子里有壶热茶,渴了便直接吃了。
结果忽然冒出一个白胡子老头,模样仙气飘飘,就像神仙话本里的人物,却不做人事,见那茶被喝了,十分心痛,眼睛一瞪,恐吓谢燃那茶是传说里的子母河水,男孩子吃了也能生小娃娃。直把孩子吓得去寻长公主哭诉。
谢燃大小事宜,过目不忘,还记得那时镇国长公主哭笑不得,便称此“老神仙”
为“中一大师”
。
只是现在看来,那副老迈的样子才是伪装易容,此人竟然真容如此年轻。
中一估计也想到了骗小孩的劣迹,这年轻的皮囊估计比较薄,也闪过一丝窘色,摆手道:“哈哈哈,我直接说吧,直接说。那次其实是你娘让我看你的命盘,哦,我说你的养母,先昭乐长公主。”
谢燃眼神陡然一锐,凝眉敛眸道:“那大师当时看出什么了?”
中一竟直接坦然道:“当时觉得奇得很。你命格奇贵,龙子之脉,当归紫微,有帝相。然而,命数却”
他神色奇异地看着谢燃,说完了这句话:“命数却截然相反……盛年而折,年寿不永,六亲断绝,福薄命浅,不得善终。”
中一被誉为当世道祖,神异非常,所卜之卦,无一不准。
他说出的这五段命批,任何一条放在一人身上,都是巨大的打击,谢燃却只是换了个正常杯子,给自己倒上,低头喝茶。等中一说完,正好喝完一盏。
中一:“你嫌弃贫道亲手做的天下第一杯吗?”
谢燃:“……”
这鬼东西居然还有名字。
谢燃没理,喝完茶,他淡淡道:“大师,谢某近年为争权夺利,为父母报仇,做了许多错事,可能是糟了报应,前年来便有咳血之症,医者言,恐损寿数,恐怕的确不久人世,您算的该是准的。“
中一却道:“你们宫里那些御医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说罢,他竟突然出手,去抓谢燃的手腕,谢燃眉头一蹙,起身避开,反扣中一手臂,电光火石间,两人飞快过了几招。
中一连连直叫:“谢公子,你这又不是大姑娘,探一下脉怎么了?难不成还要给你垫块帕子隔个垂帘?我又不会按头给你医治。况且你小时候哭的时候我还抱过你,还给你擦过……”
谢燃脸色一僵,但倒也的确不再反抗,坐下一翻手腕,道:“那大师请吧。”
中一立时笑嘻嘻地按上了他的脉搏。半晌,倒是“咦”
了一声。
”
你的确有病,但倒也并不是很重啊,主要是先天不足,再加上这几年应该情绪大起大落,时而悲恸,又夙兴夜寐,伤了底子,才伤了肺腑根本……但若是从现在起修养生息,不费心力,再活二十年应是无碍。“
谢燃却没任何喜色:“这就是了,’不费心力,休养生息’,谢某做不到。否则何不现在就进棺材躺着,岂不更舒服省事?”
他对中一道:“大师,我活着自然是有想做的事。此生唯独两愿,一是为谢氏满门报仇,二是不负父母教诲,安定社稷。我既敢与您直说,便一是信您不会泄漏害我,二是相信大师方外高人可以理解。”
其实,满朝文武畏惧谢侯,倒并不完全因为他多么位高权重,或是因为真的都和昔年定军侯府灭门一事相关,而有另一个更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