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珩伸出手指的那一刻,奚陵不疑有他,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疾驰。
他受了不轻的伤,小腹上的伤口血淋淋往外翻露出血肉,但他没有半点要包扎的意思,任凭鲜血染红他往日纤尘不染的白衣,一手持刀,一手捂腹,感觉不到痛似的,在无数混战的魔物与修士之间穿梭。
自仙盟成立以来,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危难,每一次都是腥风血雨,尸山血海,每一次人们都会有一种错觉:应当不会再有更糟糕的时候了吧?
然后下一次,更深的苦难便会告诉所有人,会的。
残肢血水,骨肉横飞,这大约是除魔气刚刚降临的那段时间外,修士死伤最为惨烈的一次。奔波途中,一个不知名战友的血溅上了奚陵的侧脸,那人被一只魔虎撕裂了胸口,随后魔虎又被奚陵手起刀落,瞬间劈成了两截。
抬手之间,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奚陵咬着牙,继续前进着。
西门这边虽说没有白修亦,却有着另外一只天魔,其实力强悍,超出了奚陵过往遇到的所有对手,奚陵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位老祖正在和其缠斗,直到他来,三人合力,才最终击退了强敌。
但饶是合力,其间一名老祖也还是命丧于此。
平时身居高位,被所有修士顶礼膜拜的存在,去世时竟也是悄无声息。
老祖没有一点动静的死在了奚陵身后,天魔已然驱退,奚陵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连他见了都要行礼的前辈,怎么也这样说逝去就逝去。
这个时代的人命,好像比草芥强不了半点。
奚陵有些恍惚,但他没有余力伤感,这一幕加重了他心头浓浓的不安。
方才和那只天魔的对战让奚陵吃了不少苦头,他看似只有腹部一道大伤口,实则周遭各处都藏了不少暗伤,每一步的走动都让他痛苦不已。
可饶是如此,他的速度也没有丝毫降低,不知疲倦地冲向华珩指的位置。
华珩紧随其后,默不作声地跟着奚陵的脚步。
但没多久,奚陵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个方向……气息太平淡了一些。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能让他忽然心悸成这样,白修亦一定是遇到了极强的对手。
就算他的直觉有误,以白修亦的实力,出手时也必然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可这个方位他感觉不到强者出手时的灵力亦或魔气波动,甚至随着距离的逐渐缩短,灵力波动还越来越淡。
猛然停下了脚步,奚陵蓦地回头,直直看向了华珩。
他这动作太突然了,华珩毫无准备,脸上的不安与挣扎全都无所遁形,被奚陵通通看在了眼里,立刻明白了什么。
“你骗我?!”
这辈子都没发过这样大的火,奚陵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因为愤怒甚至显出了狰狞之色。
重重地一拳砸在了华珩脸上,奚陵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怒声道:“大师兄呢?!大师兄
在哪?!”
他像只困兽,明明咆哮着,声音中却又隐含着颤抖。
只是情绪激荡中,两个人都没察觉到这点。
“我、我不想你死……小师兄……”
暴怒下奚陵的一拳足以将一只魔物都砸成肉酱,因而即使奚陵已经咬牙切齿控制了力道,依旧打得华珩头晕目眩,只知道下意识喃喃。
但这句话却给奚陵带来了更大的怒火。
一声清亮的脆响,华珩被奚陵扇得偏过了头,在一阵嗡鸣中,听到了奚陵冷冷的声音:“所以,你是要让我当逃兵吗?”
“我没有,你不是……”
被打肿的半边脸火辣辣地红了起来,另外半边却肉眼可见地发白,华珩苍白无力地解释,但直到现在,他也仍未说出白修亦的位置。
奚陵直接又是一掌扇了过去。
“你记住了华珩,”
他将这个已经长到比他还稍高一点的师弟狠狠掼在了墙上,眼中既有厌恶,又带着失望:“我除了是白修亦的师弟,我还是个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