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看着站在那里的汪曼春,如此狼狈的汪曼春。
爱,爱情,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他正在旁观汪曼春的毁灭。
今日过后,哪儿天真、温暖、健康、可爱的汪曼春死了。
活下来的那个,是一个心狠手辣、满手血腥的汉奸。
开门,打开伞,把后车门打开,撑开伞,为明台和自己遮蔽住这瓢泼风雨。
带和明台走向明公馆,和站在那里汪曼春擦身而过,被阿诚搂着肩膀按在伞下的明台忍不住好奇的去打量这个擦身而过的女人,好奇的问道:“阿诚哥,她是谁啊?”
阿诚轻声道:“一个可怜人。”
明公馆的人和阿诚都很熟,更别说阿诚带着明台一起回来,更没有挡门的道理。
迎上来开门的阿香,看到收了伞走进来的阿诚和他身边的明台,脸上显露出微微松了口气的表情,看着阿诚,阿香做了一个口型,但是没出声。
那个口型在说:大小姐发火了。
阿诚看到了,看懂了,把滴着水的雨伞递给阿香,阿诚转头,看到客厅里,明楼跪在那里,跪在明镜面前。
明镜站在明楼面前,手里握着一根藤条,全身都在颤抖。
明台看到这一幕,有些傻了,虽然明镜有时会罚明楼,但是那都是在小祠堂里,本质上来讲,明镜还是一个颇为传统的人,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注意维护明楼作为明家独子一家之主的尊严的。
罚明楼跪在客厅里,在所有的下人面前这样责罚明楼,是从没有过的。
看来明镜是气极了。
明镜当然气极了,气得浑身颤抖。
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她抛弃了自己的追求放弃了自己的所爱,选择了一条注定孤独终老的路,扛起整个明家,牺牲了这一切去照顾维护的亲弟弟,竟然和害死他们父母的仇人的侄女谈起了恋爱。
一直尊重她听她话的亲弟弟,竟然为了那个女人从小祠堂里出来,跪在自己面前求她让他出去和那个女人说话!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的亲弟弟,竟然还在心疼那个仇人的侄女!
明镜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这么多年,她为明家为自己的弟弟牺牲的一切,她的爱情她的青春,都成了笑话!
为了明家为了她的弟弟,她放弃了所爱,而他的弟弟,却爱上害死他们父母差点毁了明家的仇人的侄女!
这仿佛是在告诉明镜,你的付出根本不值得,你的牺牲狗屁都不是。
明镜全身都在颤抖,看着明楼,她的脸色苍白,她的眼睛被愤怒烧的发亮,亮的吓人,她缓缓的道:“今天你只能在明家在你大姐和外面那个女人之间选一个,想出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跪在那里的明楼,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嘴唇抿得有些紧有些僵硬,眼神更幽深了。
良久,明楼才开口,声音里有着以往从来没有的疲惫与虚弱,道:“我只是去和她说清楚。”
明镜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得疯狂,道:“你和汪家的小姐有什么好说的!?你要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爆发的太厉害,明镜质问完这话,还未待明楼回答,却是脑中一阵发晕,整个人晃荡一下,就要摔在楼梯口。
见到这一幕,明楼一惊,想要站起来去搀扶,但是跪得太久了膝盖有些不听使唤,一下子没站起来,倒是旁边没敢说话但是一直紧紧的盯着明镜和明楼的明台和阿诚,比明楼更快一步,一同一个健步冲到明镜身旁扶住明镜。
明台扶住瘫软下来的明镜,吓得手脚冰凉,他刚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此时惊惶无措,声音都打着颤,道:“大姐……你……你别急……别气,大哥,你就别说了,听大姐的吧。”
阿诚扶住明镜的胳膊,反射性的伸手在明镜的脉搏上探了下,切了一会儿,抬头对满眼惊慌的明台道:“没事儿,只是一时气怒攻心。”
许是此时阿诚相对平和的声音、平静的眼神,加之一贯在明台心中稳重细致的形象,阿诚说明镜没事儿,明台竟是就稍微没那么惊慌了。
而正当阿诚收回切脉的手,想转头对阿香说去热杯牛奶给明镜之类的话时,他的手却被明镜一把抓住。
明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抓住阿诚的手,一对亮得有些疯狂的眼睛盯着阿诚,道:“阿诚,你喜欢明楼,是吧。”
阿诚惊了,他是真的惊了。
明镜这话太突然,太出乎他的意料,一瞬间戳破了他所有的伪装,那经历十八世的轮回层层涂抹上的伪装,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必须快点儿反应,不然明镜会起疑,明台会起疑,明楼更会起疑。
但是该怎么反应?怎么反应才能不影响他后续的计划?怎样反应才是合理的?
明镜怎么知道的?她猜到的?别人告诉她的?是……明楼告诉她的?
是自己演戏露出破绽了?
明楼知道吗?如果不知道现在听明镜这么说会怎么想?如果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久了?怎么知道的?
然后阿诚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的太久了,他必须说话,他必须回答,再不说话不回答会更惹人怀疑。
但是说什么,回答是还是不是,还是笑着说明镜是从哪里听到这样可笑的谣言。
活得久了,就容易想得多,想得越多,就越慌乱,越是慌乱,就越是露破绽。
本能的,阿诚低头了,逃开了明镜的眼神,而刚一低头,阿诚就意识到了,这下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