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膝盖上包着纱布,擦伤的手臂也贴着小白猫图样的创口贴,其实对方可能没想到他摔一跤会伤得这么重,因为他皮肤太薄了,换做其他人这样摔一跤可能只是轻微的破皮,不会这么严重,可他自己长得不争气,一下子就流血了,还在学校哭鼻子了,很丢人。
“小芒,谢谢你的花花。”
他摸摸怀中的玫瑰花,感受手中柔软的触感,冲着顾矜芒笑得傻兮兮的。
顾矜芒看着他这张小心讨好的笑脸,只觉得他是一个傻子,有莫名其妙的怒意从心室直窜到大脑,让他恨不得将一切都撕碎,将丑陋的罪恶撕碎,将伪善的丑陋撕碎,果然就不应该放小白猫出去,他的猫这么可以任由别人欺负,于是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摸摸自家宠物的脑袋,“以后可以和我一起在家里上课,我的家庭教师很温柔,很有学问,教多你一个绰绰有余,家里也不会有讨人厌的同学。”
小满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心动,随后又化作枯败的歉意,他嗫嚅着嘴唇,下意识地抱紧了花,犹豫着开口,“还是不要了,姨姨的学费已经给我交了,不去就会很浪费。”
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自己,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还记得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很渴望去上学,哪怕会被同学欺负,他也想去,因为院长说,只有好好读书才能养活自己,所以他把这些被欺负的痛苦都当做了生活中必经的磨难,残缺的腿会伴随着他一生,那还不如快快地去接受这些痛苦,更何况,福利院里读书的名额很珍贵,若是自己交了学费又不去读,那才是真的浪费。
小满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可落在顾矜芒耳边却分外刺耳。
他从小家境优渥,除了那段离奇的被拐经历,其余时候都是衣食无忧,无法理解穷人这种害怕浪费的心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无法理解小满的心态,更觉得这些话是宠物对自己变相的忤逆。
于是他抢过对方怀中的花束,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小满是有些难过的,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那么漂亮的花,还看到顾小芒为了做这个花而受伤了,所以花被踩碎的时候,他哭了,手背擦着眼泪,抖着肩膀哭泣,顾矜芒让他滚出去,于是他就哭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头也没敢回。
两个孩子就这样闹起了别扭,准确来说,是顾矜芒单方面闹别扭,小满很多次试着跟他说话,都没得到回应,努力讨好了多次之后,才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了,所以家里的氛围就变得很尴尬,叶风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的儿子真是十分难搞,令人头疼。
不过幸运的是,小满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没留下什么伤痕,因为叶风晚特地跟老师交代过,老师会留意他身上的情况,所以欺负他的人也没敢继续使坏。
小满迎来了三年级的第一次考试,成绩很不理想,其实他本就不聪明,脑子很迟钝,很多别人跟他说的话,对他做的事,他要过了半天才能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时常分不清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
小学老师对成绩看得很重,而小满好像把所有的精力和天赋都花在了画画上了,因此每一门课的分数都上不了台面,被老师公开批评了,他不是没有努力,他每天都很努力学习,可就是学不好,他也没有办法,小小的他,就感觉到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了就会有正向的反馈的,有时候加倍的努力还会带来负面的回报,看见同桌那张震怒的脸,他有些沮丧地想。
这一天是他负责打扫卫生,从操场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他匆忙收拾了书包,就快步往外边赶,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叶风晚和顾潮去参加一个晚宴,没在家,顾小芒也不愿意跟他说话,于是他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些米饭,就背着书包上了楼。
房间的灯是暖黄色的,有种别样的温馨,小满准备把试卷从书包里掏出来,就听见咚咚两声叩门声,顾矜芒双臂环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跟他说。
“来我房里写作业。”
他没有提起那束玫瑰花的事,但小满却在内心狂喜,这是顾小芒别扭的示好表现,他开心得恨不得拍手,却又怕惹得对方不快,于是加快了脚步,抱着沉甸甸的书包走到了隔壁房间。
顾矜芒的书桌很大,紧靠着落地窗,小满跟他并排坐在一块,一点一点往外边拿试卷,顾矜芒姿态慵懒地托着半边腮,睫毛长长地垂着,完全没了前几天踩碎玫瑰花时候的疯狂,反而有种异样的乖巧。
他伸长了手,将那一叠试卷细细翻阅,语气有几分惊奇,“为什么可以考不及格?这么简单的题目。”
小满作为年纪大一岁的哥哥,被顾矜芒这样问,就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找了个借口,“因为我是三年级的学生,比你高了一级,所以题目很难呀。”
“很难吗?”
顾矜芒不置可否,而是用手指点了一个位置,提醒道,“这个howoldareyou你都不知道怎么写吗?”
顾矜芒的英文发音格外的纯正,有点像小满在英文广播里听到的腔调,他有些羡慕顾小芒的发音,眼睛自然就流出了艳羡与崇拜,这样的眼神让顾矜芒很是满意,又在试卷上挑了几个很明显的错处给他讲。
“把你的笔拿出来,我给你讲讲。”
顾矜芒的桌面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一些英文的书籍和一只钢笔,小满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了笔盒,他无所觉地打开,就看到笔盒里的所有笔都被掰成了两段,不论是他拿来画画的铅笔还是写字的自动笔,都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