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徐庶迎进屋中,命侍人奉茶招待,尽到待客之礼后,糜芳停下了对徐庶的寒暄关心,提议一同前去面见刘备。
徐庶自然也乐得如此,起身道礼“故我之愿。”
而就在糜竺起身离席之时,方才现引领徐庶来见自己的马谡却是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告退,心中称赞其通识礼节的同时,糜竺也方才想起望了将调任之事告知与他。
“不过想来却也无妨,正式的调令明日便会下达,而且其兄长马良应当也会告知他此事的。”
相较于今日徐庶前来外加防蛀玉纸两件大事,此事实在显得无足轻重,糜竺自然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二人上了马车,糜竺却并没有令车夫直接前往刘备居所,而是下令朝着城中军队驻地赶去。
新野虽只是南阳治下一县,但却与周边县国不同,不仅不用上缴治内赋税,军政也是完全独立。
昔日刘备脱离袁绍前来投奔刘表,所率兵马三千,如今便是全部驻扎于此。
而新野身为替襄阳抵御北方曹操的前线桥头堡,刘表每年也会拨付三千士兵所需的钱粮。
若是觉得三千兵马太少,还想扩军,刘表也并不阻拦,只是一切人员物资都必须自己筹措。
也因此,刘备客居荆州已有七年,麾下兵马也只是增到了五千余人。
并非是刘备不想招募更多士兵,更不是觉得这些兵马就足以抵御曹操,而是这已是新野所能承载的极限,若是兵员再多,穷兵黩武之下,难免激起民愤。
在刘备及冠之后,先是随邹靖、公孙瓒等人讨伐黄巾、镇压张纯、剿除匪患,后又解围孔北海、奉诏讨袁术、除吕布,待到衣带诏事后袭车胄、退刘岱、灭蔡阳、拒于禁,当的是戎马一生。
也因此,新野政事虽是交由糜竺负责,军略却是完全由刘备亲力亲为尽管管理。
由于失去过太多,刘备对此几乎可以说是上心到了极致,白天想要找到刘备,十次起码有九次都不在居所之内,而是在驻军校场之中。
此刻校场中央,张飞正操着炸雷一般的洪亮嗓音训练新兵,剿灭张武成孙这几伙反贼之后,战利品也是颇为丰富,总算是再招募几百新兵。
刘备则是与关羽端坐在案几两旁,对着南阳盆地地图激烈进行着攻防推演。
曹操就如同一柄时刻悬在新野头顶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劈斩下来,不论什么时候都压抑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为了应对这场危机,像这样一人假扮曹军,一人指挥己方的战略推演,刘备与关羽不知演练过了多少回。
往事已然不可更改,前路荆棘遍布、浓雾遮眼,刘备所能做的,唯有好好把握眼前的一切,一遍遍打磨,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以求无愧于心。
可即便刘备已经将各处细节都打磨到了极致,但局面上的形势还是极其危急。
扮演假想敌的关羽可不会有任何留情,几块写着夏侯诸将与虎豹骑的木筹好似狼奔豕突一般,疯狂在新野周遭攻城略地,配合后方源源不断赶来的大军,几乎已经对新野形成合围之势。
刘备这七年来几乎亲自勘遍了新野境内每一处险要之地,也因地制宜布置了器械兵力。用思之巧,只要是兵力等同的情况下,即便是曹操亲自率兵前来,刘备也有信心能够大获全胜。
只是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极为悬殊,兵力差距更是动辄数倍起步,不过即便如此,刘备也依然有把握能在新野境内给曹军造成不小的困扰,说不定还能让曹操折几员大将于此。
可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却是,南阳盆地中附近的其他县国却不在刘备的掌握之中,既无权调动其中物资人员,更没有新野这般七年备战的精密筹备。
只要曹操当真按照关羽如今所行战略,刘备就将彻底陷入两难境地之中。
派兵支援,难保不会落入对方圈套之中,无法解围不说,更会徒耗兵力。
更何况,新野兵力本就有限,即便分兵之后成功解了周边县国之围,敌军只需仿照围魏救赵之法,之前的努力便尽数付诸东流。
可若是不派兵支援,损耗自身威望引得刘景升猜忌不说,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之下,困守一方无异于坐以待毙,只要合围之势一成,随后敌军便可分割新野各处,怕是不出几天,除了新野县城外的大部分地区都将沦陷。
而即便是邺城、下邳那般雄关坚城,都抵挡不住曹操大军围攻,更遑论是远不及的新野小城?
看着地图上越不利的局势,刘备也是越揪心,但揪心之余却也明白这也只是关羽的推演而已,以他对曹操性格的了解,多半不会如此行事“云长,曹操兵多将广,又携百胜之势,用兵岂会如此谨慎?”
面对刘备的‘抗议’,关羽却是神情自若,未有任何更改“自兄长接过衣带诏那日起,便注定会成为曹操心腹大患,而兄长又屡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他若是兵南下又岂会再大意?”
一边说着,关羽却是又摸出两名分别写着‘张辽’‘徐晃’字样的木筹,从最深入前线的夏侯渊身上出,分别攻向两处。
“夏侯渊分遣两部兵马袭取安昌、山都,新野连通襄阳的最后两处通路也已经断绝,不知兄长待何?”
刘备自然清楚,曹操最大的危机乃是在后方,朝堂上有孔融这种直言诤臣,时常驳斥曹操,地方上也不乏臧霸李典这种豪族势力,善恶难测。
因此,曹操对外姓人颇为防备,最为信任的,仍是诸曹与夏侯等人,其中尤以夏侯惇与夏侯渊为盛。
若非曹操本人坐镇后方,便会留此二人坐镇,夏侯惇主内,通于兵伐的夏侯渊则统兵威慑宵小。
如今天下大半尽在掌握,眼看有望一统,曹操又怎么可能放松对后方的戒备?
可是看着面前彻底沦为死局的局势,刘备嘴巴嚅动数次,却最终没有辩驳出口。
曹操以往未尽全力,那是曹操的算计,他却又如何能当成侥幸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