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法华寺的僧人们便看到他们向来泰然自若的方丈每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
不知谁开始了联想,寺里很快传出种种流言,皆是天灾人祸之类的不详之事。
玄真对此毫无波动,依旧每日早晚课、坐禅、看经、修炼,甚至因为多年未回,请教者众,还开了好几场讲经说佛之会。
听真看到他这模样,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索性抓住他:“师弟啊,出家人不打诳语啊,你可不能骗我啊。”
玄真:“……没有。”
听真狐疑:“你这样子,也叫动凡心吗?”
玄真颔首:“她过段时间要过来拜访。”
听真不解:“她过来拜访,跟你当不当和尚有什么关系吗?”
玄真淡淡:“不能把人吓跑了。”
听真:“……”
一脚把人踹走,听真捂着胸口回去念清心咒,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期待这位让师弟石头心开花的女施主。
玄真亦在等候。
只是,往日坐禅是放空思绪、平复心情,如今坐禅,却是为了抑制思念,以及思考如何将人收入囊中。
桩桩件件都做好了计划,却迟迟不见许诺者到来。
玄真想要出寺去寻,却
怕与人错过,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谁也想不到,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等来的,却是一封讣告。
来自慈心谷。
……
憔悴的苏筠雾不舍地抚了抚手中晶莹剔透的小灯,递给玄真,轻声道:“有劳你了。”
玄真小心接过来,将其收好,颔首,腾身离去。
苏筠雾目送他离开,久久不曾动弹。
“师叔。”
后面一男子走上前,欲言又止,“那魂灯……”
苏筠雾叹息:“无妨,让他拿去吧,倘若能找回来,也不枉瑶瑶……”
她再次红了眼眶,摆手,“罢了,与你说这些有何用呢。”
话音未落,面前已没了她的身影。
男子愣住,然后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也是,人都死了,魂灯灭过之事,说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遂撂开不提。
另一头,带着魂灯的玄真全力疾行,一日后便抵达曲罗山脉——凌瑶最后出现的地方。
据说,半年前,凌瑶与秦书臻参加完潞州顾家的寿宴后,便原路返回,途径曲罗山脉时,俩人有所争吵,遂分开。没想到,待秦书臻回到慈心谷,才听说凌瑶魂灯已灭……索性她还记得凌瑶与玄真有过约定,让人前往法华寺送信——
玄真咽下到嘴的猩甜,轻轻托出凌瑶魂灯。
修途多舛,各大门派都习惯将抽取门内弟子一滴心头血,制作魂灯,放入宗门禁地,让人日夜盯着,如有意外,可尽力施救,若是死在他乡,也好通过
魂灯将魂魄召回,或探查死因,或助其投生……
可苏筠雾多次召唤,却找不回凌瑶的魂魄。
正在这时,刚得到消息的玄真上门,欲要问个究竟,听闻此况,直接将凌瑶的魂灯要了去……
此处山林重重,没有秦书臻带路,也不知道凌瑶当初是在何处——不,即便有那不负责任的秦书臻,怕是也不知道凌瑶最后是在何处……殒身。
玄真唇角闪过抹讥诮。
环视四周,山林重重,难辨方向。
他珍而重之地托着魂灯,深吸了口气,举起右手,开始掐诀——引魂光从魂灯中亮起,以肉眼不可见的波纹迅速散向四周。
披着半旧僧袍的高大身影站在旷野中,等待着归魂。
这一站便是四日。
就如苏筠雾所言,引魂咒压根没有回音,凌瑶或许已魂飞——
一抹血色溢出唇角。
玄真随手抹掉,再次将魂灯端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