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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左尼（第1页）

第二十六章左尼

左尼是镇上的剃头匠，隔三岔五便会到各个村子里来帮人剃头。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总是绑着一个剃头箱子，里面有他剃头用的工具，还有一些女生用的头绳和糖果，他利用走街串巷剃头之便，也做些小买卖。

头绳是卖给小姑娘的，糖是卖给小孩的。

这日他来到了何以湫的村子里。枇杷树下，左尼挂起了镜子，摆开椅子，扯开嗓子，张罗着开始吆喝生意了。熟悉他那把声音的孩子和大人纷纷朝他跑来，男人找他理头发，女人找他买头绳，孩子找他拿糖果。

一时间枇杷树下全是欢声笑语。

左尼正给人剃头。何以湫的大哥何以德挑着扁担回来，扁担两头是两个大罗筐，他昨日到镇上卖南瓜，今日才回来。村人见了他，纷纷调侃：“以德啊，要不要让你小妹夫给你剃个头啊。”

何以德抓起箩筐里剩下的几根南瓜藤朝那说话人掷过去，骂道：“我去你的妹夫！”

来人一缩肩膀，南瓜藤从他身侧擦过去，众人纷纷笑出声来。左尼拿着剃刀帮人刮脸上的胡子，见了他也直起身来喊句：“大哥。”

何以德说今晚来家里的吃饭。

山里人中午是不食的。通常是早上用过饭后，便等到晚上再开火了，中间若是饿了，便吃点红薯或是什么的垫吧垫吧肚子便可以了。

因着冬至将近，何以湫一大早便背着谷子去山下磨去了。年关将近，家里的人要开始做糍粑了。所以这次需磨些糯米谷子，从村子走到镇上的圩那里需走好几十公里，她早上去，大抵要到天黑才能回来。

冬日里天黑的早，何以湫与何以宏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何以宏挑着两担米回来。何以湫刚回到，便见家门口停着一辆单车，那车上还有个箱子，她认得出这是左尼的。

她下意识的将口袋捏紧，里面是个牛油纸色的信封。

何家大嫂裘芳容和阿母正在后厨做菜，何以湫站在门口看着阿爸和左尼在喝酒。左尼见她回来了，紧张的连忙站起来，一双手不停的摩挲着裤管。

“阿，阿湫……你回来了。”

何以湫笑道：“左尼哥，你来啦。”

……

何以湫走到厨房里帮忙。裘芳容说她想吃何以湫做的南瓜焖饭。何以湫说了句好，而后开始做这道南瓜焖饭。先将大米洗净放进锅里煮，架起火的时候便空出一只手来炒南瓜，芋头，胡萝卜了。

南瓜，芋头，胡萝卜都需切成丁。阿母又剪了两根肉肠下来。每年冬至前杀年猪，家家户户都会做些猪肉熏肠，以囤来过冬吃。

何以湫将肉肠切片，待铁锅热油后依次将东西下锅翻炒熟，待将配料炒熟后，那边的米饭也熟了。只需将米饭盛到竹篱中沥干，再依次将配料倒入刚煮熟的米饭中，小火焖个三五分钟，再下铲翻炒，最后撒上神来之手的一笔葱花，一锅香喷喷的南瓜焖饭便成了。

何以湫再煮了个蛋花汤，裘芳容闻着那香喷喷的汤，笑道：“阿妹到外头真是学了好本事了，这汤都做的这么香。”

阿母将择好的白菜放到何以湫手中。今晚的饭便是这些了，一个炝炒小白菜，一个蛋花汤，一锅南瓜焖饭，便是全部了。阿母还炒了一碟花生米，这是给何以湫的两个哥哥和左尼下酒用的。

山里寒气重，无论男女老少都会饮酒。

是以饭前一碗酒慢慢的变成一种地方习惯了。

吃饭时左尼连连夸着何以湫做的饭好吃。何以德就着花生米喝酒：“我妹的手艺当然不差，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娶我阿妹国门阿？”

何以湫闻言，心中一恼。

何以宏阻止道：“大哥，你是知道的，这只是两家大人小时候的玩笑话。”

何以德笑了笑。说了句，玩笑里也藏着真心话嘛。

左尼摸着头憨憨的笑。其实他的阿爸阿妈是很喜欢何以湫的，他们也盼着自己能早日娶何以湫过门。只是这些话都太羞情了，不好说出口，他只是望着何以湫：“我的真心，阿妹也是知道的。”

阿爸咳了一声，众人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吃饭。

饭后，何以湫得了送左尼出村的任务。清寒的深山里，只余盏盏灯火萦绕在山腰上，宛若一条光龙。何以湫裹紧身上的棉袄，脖子缩在衣领里，左尼推着单车停了下来，何以湫懵懂的看着他。

左尼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包裹来，在左尼连着打开三层包裹后，露出一条白色的围脖来。左尼将围脖拿起来，他想将它亲自围到何以湫的脖子上，何以湫微不可察的往后退了一步。

左尼愣住了，他只得将围脖递到她面前：“这是我特意托我姐姐从广州带回来给你。”

何以湫说：“我不能要。”

左尼将围脖重新包在包裹里，然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来。他将那巧克力和围脖并着放在一块：“都是给你的。”

何以湫严肃的说着拿回去，我不要。左尼自顾自的将它们放在小潭边的石头上，而后翻身踩上自行车，往家跑去了。

何以湫空空的追了几步，没能追上去。

她回过头，看着石头上的东西，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小石潭是村头最受欢迎的地方，东西若是一直放在这里，很快就会被人取走的。

她想了想，将东西拿了回去。

她沿着山麓往上走，何以湫的村子在山上。彼时山路是暗的，山顶是亮的。她的手不自觉的摸摸棉裤的口袋，那里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她知道写信的人心是滚烫的。

左尼的心也是滚烫的。夜晚的山风如刀般朝自己的脸刮过来，他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痛，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是滚烫的，全身上下注满了力量，他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他忍不住放开嗓子唱起了歌来……

啊妹咧……

我砍树来搭好房，你梳好头嫁过来，

我们养猪种菜生娃娃咧……

……

山里人的山歌，对感情的表达格外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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