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做个败家女被爹娘打骂,也好过回家无门,走投无路啊。
祈奕欲哭无泪,气得直捶自个头:叫你倔强?叫你傲气?叫你性烈如火,爱争是非曲直。被辜负被欺骗之人多如牛毛,人家能忍,偏你不能忍,硬要千里跋涉讨说法出气,如今好了,气道出了呢,却遭了报应了,怎么办呢?
自己死了,爹娘岂不要哭死!弟弟天马行空只爱玩,谁人孝敬爹娘啊!
祈奕正在悔恨交织,恨不得时光倒流,再活一回,不再犯错。
瞎婆听得祈奕捶打自己,忙着阻拦不迭:“衡儿啊,别这样,一切会过去的,你还有干娘,还有义兄呢。”
祈奕陷在自己情绪里,哪里听得人劝,只是一下一下捶着自己脑门,追悔莫及:为了张岩薄情汉搭上性命,太不值了。
“衡儿丫头,你要想开些啊,你这样爱认死理不回头,如何了得啊,你莫要忘记,小少爷垂垂待毙啊。”
却说瞎婆苦口婆心劝着,祈奕兀自嘀嘀咕咕忏悔,大家各说各的,真是鸡同鸭讲,裹乱不堪。正在此刻,一声爽朗打破嘈杂:“大娘,妹子醒了?柳伯父来了。”
瞎婆忙着应声:“哦,醒了,醒了,快些请进来!”
又拍拍祈奕:“衡儿啊,不要倔啊,我们看病啊。”
说着话,将祈奕右手拽出帐外,用小枕垫住。
祈奕想要拒绝,手腕早被人搭住。片刻功夫,那大夫言道:“从脉象看,贤侄女并无大碍,哎,听老伯一句吧,千不念,万不念,当念在你弟弟生死未卜,他可是你白家独根苗。他父母双亡,你这个姐姐是他唯一依靠,再怎么艰难,也该担起责任,照顾弟弟,重整白家。实在不该自怨自艾,一死了之啊。”
父母冤死,弟弟生死未卜,这倒是什么状况啊?简直一团乱糟嘛,祈奕只觉头疼,不知道如何应对,为了堵住大夫呱噪嘴巴,祈奕本能点了头:“侄女受教了。”
这话出口,祈奕自己吓一跳,自己何以这般文绉绉了?这根本不是自己说话方式啊。祈奕觉得很累很疲倦,挫败闭目,双手紧张抓住自己腰带,想借力稳住心神。无意中将腰间玉佩握在手里,顿觉一股温暖自手心直通心底,很舒服,很熨贴。突兀的,一句自己从未听过之话飘过耳际:“照顾弟弟,替娘报恩,不要辜负白家。”
祈奕慌忙摇头:“谁?谁在说话?”
瞎婆慌忙捉住祈奕手:“你怎么啦,是你柳伯父啊?”
祈奕抹抹额头:“伯父啊,我,我有些恍惚,岔神了。”
老头子摆手道:“不妨事。我与爹爹向有往来,互通有无,侄女不必客气,侄女得救及时,虽无大碍,却也伤及咽喉,好在不甚严重,待我开一济和血化瘀方子,你做三次服下,应该无恙。倒是玉瑞贤侄昏迷数日,情况不大好。”
却听帐外有人插嘴:“还请柳伯父费心,大恩大德,小侄没齿难忘。”
柳大夫道:“这倒不必,老夫自当竭尽所能,只是眼前也没什么好法子,我只好用人参替他吊气,是好是歹,就凭他造化了。”
看造化?
祈奕闻言心中一颤,这话说白了,就是凭天断了,其实就是没希望了,死马当成活马医之意。祈奕虽是初来乍到,确实心软之人,事关生死,闻言十分难受。
瞎婆一旁却是连连道谢:“如今世道,柳大夫这般急公好义,委实难得,玉衡丫头,快些谢过柳伯父。”
祈奕心情沉痛,还得强聚笑意:“伯父高义,容后再报。”
柳大夫起身避过:“侄女客气了,好生歇息,老夫明日再来。”
这一番答对,祈奕愣没弄清楚自己因何求死,如何得救,却知道了另一件关乎自己大事,那就是自己有一个正在生死徘徊弟弟。只不知道这一家子如何这般背晦,非死即伤。因道:“大,干娘,我想去看看弟弟。”
瞎婆慈声劝慰道:“你放心歇息,有你义兄照顾他。”
“义兄?”
瞎婆叹道:“可怜衡儿,竟连你玉堂兄也不记得了。”
“玉堂?”
祈奕眼前飞过一白衣飘飘,仙侠之姿俊俏儿郎,瞬间回神,自嘲哂笑:世上岂会有这般巧事儿,白日做梦呢。
瞎婆却对着门外言道:“大公子可是来送药?”
白玉堂半戏谑半是赞道:“我这般小心,依然瞒不过大娘,大娘真好耳力。”
瞎婆一笑:“老身也就这点长处了,大公子进来吧。”
随着话音,门帘一撂,走进一位玉带缠腰白衣公子:他儒生打扮,墨玉束顶,戴着白绸开花头巾,星眸剑眉,白面如玉,直鼻挺挺。
“义妹可好些?”
说话间露齿一笑,真如霁月皎皎。
下一刻,他就那么长身卓立在祈奕床前,俊神朗朗,齿颊含笑瞅着祈奕。瞬间晃花了祈奕眼。
祈奕不想世上竟有如此俊逸之人,直叫她这个自诩历经沧海,憎恨天下男儿之人,也对他生不出半分厌恶。
这也是人的本性使然,贪花爱美,不分男女,至于如何掌握分寸,但看个人修为了。
白玉堂眼见祈奕赤眉瞪眼,只道她尚在悲痛难以自拔,微微一笑,伸手就来搀扶:“义妹能自己吃药么,义兄喂你可好?”
祈奕红了脸颊,她也是贱命,不惯被人服侍:“不劳义兄,我自己可以的。”
看着祈奕羞红的脸颊,白玉堂心生暖意,仿佛回到童年兄妹两小无猜时光,眼中有了宠溺,修长白皙手指,在祈奕头顶轻轻一抚:“小丫头脸红了,看来无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