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遥也是不解,「这是为何?克扣灾粮然後低价卖给米商换取现银,这是一贯的作法,他们不卖掉,这麽多米又屯到哪里去?」
「本王一路查来,然後就遇上了你们。」
「屯粮……」宋遥皱眉还是在想这个问题,「这一批粮够整个廖县及下面村落的人挨过冬季,若非战事……战事?!」宋遥幡然醒悟,捶掌,「王爷,西凉可有动静?」
淮王摇了摇头,「并无,你是知道了什麽?」
宋遥犹豫了一下,然後说道,「晋王爷来找过我,希望我和他远走蕃外,然後联合外邦的势力一举杀回京城──逼宫!」
淮王嘴角轻抽,眸里厉光闪现,咬牙切齿,「就知道老六狼子野心,不会这麽轻易放弃。」
陌玉转向宋遥,关切道,「宋大人,你既然还在这里,想是已经拒绝了晋王,不知晋王可有为难你?」
宋遥颔首浅笑,「无妨,多谢公子关心。」
陌玉却是叹了一声,伸手轻抚过宋遥脸上烙着金印的地方,「宋大人为人正直,两袖清风,心里总想着百姓,只是急於一展宏图,才为奸人利用……这印却是堪堪折辱了宋大人的清神俊雅。」
宋遥仍是浅笑,初闻此言,眼里也闪过一丝黯然,但又很快淡去,「公子才艺双绝可叹为天人,宋遥身为男子,何须在乎容貌?况且,错是自己犯下的,总要自己面对,这个印……也算是提醒自己,不忘身负的命债。」
「宋大人……」
「今日得见公子安然无恙,宋某心里业已轻松许多,过去种种,对公子不敬之处,还望公子见谅。」说罢躬身,深深作了一揖。
任霁宇见状心里不屑地嗤了一声,切!见到美人连魂都没了,平时倒挺能装正经的,一板一眼,脸像糊了浆似的,这会怎麽笑得这麽灿烂?脚用力一踩地上的枯枝,「喀嚓」一声,让那几个人总算知道这边还有个大活人在。
淮王也是轻咳了一声,将陌玉不着痕迹地拽到身侧。
「宋遥,廖县的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本王会派专人给廖县的百姓送去过冬的灾粮以及衣物,但是……你们必须立刻回去!」
闻言,宋遥迟疑了一下,「王爷是会派人来处理此事?」
淮王摇头,「你既然说老六打算投奔蕃邦,本王想你也猜到,这些粮食被暗扣下来许是另有用处,所以本王并不想打草惊蛇。」
「那王爷是不打算管了?」
「本王会禀告皇上让人来查这件事,但是不是现在。」
四周的气氛一下冷僵了下来,宋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
沈默了约莫盏茶的工夫,宋遥才淡声开口,「宋遥明白王爷的想法,米粮以及过冬的物资确实急需,但只是这样……岂不是仍旧置民生於水火……」说到後面几乎无声。
宋遥自然是意识到自己曾经的错,那一场错,害死了数万百姓。而今,他没有办法再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再次眼睁睁地,看着数万人在自己面前丧生。
他想过放弃,不再管了,他现在戴罪之身,什麽也做不了,但是被任霁宇拖着见到那般凄惨的情形之後,他再没办法坐视不理,实在是抵不过心里的自责……他可以错一次,却绝不允许再错第二次。
淮王也是一脸的肃严,毫不退让,「宋遥,你不用多说了,你赎罪的心情本王可以理解,但是本王不曾忘记,当初为了救陌玉而揭露了朱有金,之後便让你和老六心生戒意,最终导致功亏一篑。本王纵使得了你手上的帐簿,也奈何不得老六。
「故而这一次,在没有确凿证据,老六没有实际动作前,本王不想戳破。」
「难道王爷就这样放任地方官员欺压百姓?就算救灾的物资可以到百姓的手里,那也只是一时,百姓仍旧被压迫被剥削,生不如死!」
「本王何曾说过放任?本王只说在未查明对方确实的目的前,暂时不惊动他们!」
「如果他们十年没有动作,王爷就这样等十年?」
「等十年又如何?江山稳固,民生才得以安稳,他们只是受一时的苦,但这江山是要千秋万代传承下去的。」
「王爷所谓的江山稳固,千秋万代,岂不是建立在千万百姓的痛苦之上?王爷当初为无双公子一人不惜大动干戈打草惊蛇,而今千万百姓在王爷面前却命如草履,难道当初王爷不是私心?若非无双公子是王爷之人,王爷当初还会如此冒险?」
「放肆!你这是和本王说话的态度?!」
两人间剑拔弩张,陌玉上前拉了拉淮王的衣袖,淮王一脸愠怒地将袖子一甩,背过身去。
「总之,本王的主意已定,宋遥你速速回去,否则被人知晓,本王也救不了你。」
任霁宇在一旁看了半天,早就不爽宋遥对那个大美人含笑温语的态度,再听到这个什麽淮王霸道跋扈的口气,更加的不爽,正要上前理论一番,却是被人拽住了胳膊。
回过头去,宋遥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那双清亮的眸子底下是竭力压抑克制的狂潮暗涌。他知道他比自己更难耐,那拽着他的手用力到都把他的胳膊握得生疼,任霁宇嘴角轻轻一勾,继而拍了拍他的手。
宋遥一愣,然後才反应过来,情绪似乎平复了不少,将手收了回去,而後对淮王他们躬身一揖,「宋遥并非有意顶撞王爷,王爷既已如此决定,宋遥一介罪囚也无身分质疑,宋遥这就回去继续服刑,请王爷放心。」
淮王的暗卫遵照淮王的指示将两人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