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归深吸了一口气,短短数句话开始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循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
“因为班主任今天在办公室不止一次提到了你对他的担心。”
她没告诉邱归,自己看到过很多次两人十指相扣的情景。
齐莹夕眼中的歉意仍未褪去,邱归几乎是在刹那间意识到,自己今日的失态是多么明显。
他用冷静下来的语气再次和她道谢,又在寒假作业分发完后迅速离开了学校。
他无法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有提着的那口气还支持着自己向前。
停在路边的轿车刚刚发动,紧闭的车窗禁锢了残留的烟味,安定明在轰鸣声中缓缓开口:“哥,我还想回去看看。”
他得到的只是安平晦从前视镜内投来的漠然,“回去?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到爸妈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你之前不也说想见他们吗?”
明明是同往常一样的语调,他却听出了不容置喙的意味,慢慢捏紧了双拳。
安平晦熄了车子的火,扭头望去时,安定明已几乎把下唇咬破,眼底也猩红一片。见状,他更加咄咄逼人。
“那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是男人嘴巴的滋味吗?”
殊途
安平晦漠然地看着安定明瞬间睁大的瞳孔,“说话啊,你就打算用一声不吭来表达留恋?”
“……你在房子里装了监控,我居然还以为,至少你会对我放心。”
“客厅里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见他依旧一副隐忍的模样,安平晦的耐心彻底告罄,“要不是咱爸那边出了问题,这种丑事我能拖到今天来捅破?是,你一直怨我以前混蛋,可我t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去喜欢上一个男的!”
安平晦年少气盛时哪里没混过,也接触过这个圈子里玩得花的人,但无论多少次回想起在监控中看到的那个荒唐场景,太阳穴还是会突突直跳。
“哥,我对他的喜欢无关性别,你不会明白他对我的意义,就像你其实从来没有理解过我一样。”
安平晦眼中的冷然像毒蛇一般缠绕住他的咽喉,让他难以继续说下去,车子就在这时猛地发动窜出,“是,我不明白你想要的自由。可你在中考的时候敢那样做,不也是吃定了家里还能送你进这种高中吗?所以你小子现在根本没有资格来给我扯这些。”
汽车绝尘而去,车上陷入了久久的缄默,直到安平晦对超他车的越野司机爆了第三句粗口后,才听见安定明低沉的嗓音:“哥,不要为难他。”
他尝到舌尖的血腥味,自己这么快就要失约了。
安平晦狞然一笑,“我只管得着我家里的人,其他外人都与我无关。”
当邱归终于赶到屋门外时,入眼便是一地杂乱,自己的东西被尽数扔了出去。
他顾不上这些,想用安定明给的备用钥匙开门,几番转动无果让他明白锁芯已经被人更换。
邱归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默息了数秒。
“砰!砰!砰!”
砸门用力之大,让他的指关节处都蹭破了皮。
发泄完后,邱归背靠着门坐下,他不觉得这是安定明的手笔,但他还是希望能打开那扇门,能看到安定明从门里走出来。
邱归整理自己东西的动作缓慢又机械,而逐渐急促的呼吸声表露了他迫切离去的想法。
这层楼没有其他住户,自己今日所为不会沦为谈资,所以只有他自己能记住这种无望,记住这硬生生的殊途。
砖房楼的窄居不出意料已经被搬空,她早已投奔娘家去了。
邱归默然地重新把自己的东西一一归位,巨大的苦涩在喉间炸开,也连带着模糊了视线。
在这时,他发现茶几下还有一个没来得及搬走的纸箱,于是便想打开看看是不是邱敏还留下了什么东西。
只见箱底静静躺着一个密封严实的信封,比之前那个还要鼓鼓囊囊,表面用圆珠笔写着四个大字“留给邱归”
。
他用钥匙划开了封条,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大叠红色钞票。
邱归跪坐在地,不再抑制眸中的眼泪,喃喃道:“再见了,敏姐姐。”
高中生的假期都很短暂,虽然这也已足够对人生轨迹产生影响,但无论以何种方式度过,他们依然还是一群前路未明的少年。
所以新学期的氛围没有太多的改变,后座空出的位置由细碎的谈资填补,反正最后还是空无一物。
邱归翻出了在假期里被“蹂躏”
得形如腌菜的教辅资料,习惯性地想去撩拨一下后脑勺的发丝,却记起自己已剪短了头发。
风就在此时卷起书页的边角,用其裹挟着的温度告诉他一切已时过境迁。
所幸在别人眼中,他的存在感一直很低,所以他不必被迫进行一些表面社交,只管守着书本过活。
直到有除了文亦之外的男生来主动找他搭话,班主任看待自己的眼神逐渐温和时,邱归才发现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譬如他不会再想着去习惯他人了。
随时间流逝不断改变的还有公告成绩栏黑板上的名字,即使无法达到顶端,他的名次也从来没有后退过。
他还再次去尝试了篮球,虽然一开始因为爆发力不足只能当替补,但他却凭着打球时的那股子耐劲儿真正被班上其他男生所接纳了。
初夏的热浪如期而至时,他第一次穿着白色背心,在跑道上迎着众人的目光接过棒冲刺,播音台上齐莹夕代表本班所念的加油稿里,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