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亚东反映的是不是有关明轧厂的情况?”
龙飞点点头:“是的,还有不少群众来信,有些信是直接寄给马书记的。”
高长河不作声了,这事涉及市长文春明,他现在不便说话。
龙飞又说:“长河同志,我知道现在你也不好表什么态,还没去上任,情况不了解,不熟悉,当然不好多说什么。所以,我们今天也不要你表什么态,就是和你这个新书记通通气。希望你和明阳市委能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罢,把目光转向了马万里。
马万里这才缓缓开了口:“长河同志,该说的,我们刚才集体谈话时大都说了,现在,我还想说的是:对明阳的腐败问题,明阳市委是负有失察之责的。长河同志,你想想看,明轧厂十二个亿扔到水里去了,连响声都没听到,钟超林、文春明这些负责同志没有责任吗?是十二个亿呀,同志!是多少人民的血汗!当然,对明轧厂的问题,我们现在还不敢断定就是腐败造成的。可这十四万是不是腐败呢?是确凿无疑的腐败嘛!而且腐败形成了一个小气候,连正派的同志也被逼着不能不腐败,这种严重情况是我省有史以来少见的,也是过去在我省任何一个地区都没出现过的!触目惊心呀,我的同志!”
马万里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情绪有些激动。
高长河能理解马万里的激动,这位省委副书记的清廉是出
了名的。
“所以,在决定明阳班子时,我点了你的将,得到了华波书记、红河省长和同志们的一致赞同。为什么大家都赞同你呢?我个人认为,就是因为你高长河和明阳地区没有任何关系,可以无所顾忌地开展工作。”
高长河小心地插话说:“马书记,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我岳父梁清平一九八三年以前在明阳工作过,做过明阳地委书记,一九八三年三月,刘华波书记接他的班……”
马万里挥挥手:“那都是很久前的历史了,和这次定班子没什么关系。顺便说一下,定这个班子时,我们也征求过梁老的意见,你猜梁老提的是谁?”
高长河笑道:“肯定不会是我吧?他可不会内举不避亲。”
马万里点点头:“当然不会是你,是文春明。”
停顿了一下,又说下去,“无所顾忌地开展工作,并不是说就不讲策略。设身处地替你想想,也知道你很难,带着案子上任,一上任就要查处一些干部,哪个干部都会有三亲六故,得罪人呀!可不得罪人又怎么办呢?不得罪这些腐败干部,就要得罪人民,得罪党!所以,我们既要做事,又要讲策略,查处可以外松内紧,不要声张,对钟超林先不要说,以免他误解,一定要拿到事实根据后再和他通气
高长河忙说:“马书记,这……这我……我得先汇报一下,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您的指示精
神,所以,我已就和钟超林同志通气的问题向刘华波书记单独做了请示。”
马万里显然有点意外,愣了一下,问:“哦?华波同志是什么意见?”
高长河说:“华波书记的指示是,还是要事先和钟超林同志通气,这样更有利于案件的查处工作,更有利于新班子的团结,不至于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马万里想了想,平静地点点头:“那我收回我说过的话,你就按华波同志的指示办。华波同志的指示有道理,通气也有通气的好处嘛,这个问题我原来也是要讲的。我看今天先这样吧,啊?”
高长河如释重负,忙站起来说:“马书记,那我就走了。谢谢您对我的关心和支持,您的指示我一定记住,不管得罪多少腐败干部,决不得罪人民,得罪党!”
马万里握着高长河的手,轻轻拍打着说:“那就好,那就好啊!”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高长河暗想:糟糕,今天真是忙糊涂了,和领导谈话竟忘了关手机!
马万里却和气地说:“接电话嘛,我们的事情已经谈完了。”
高长河这才挺不好意思地接起了电话。
是省冶金厅涂厅长,谈烈山县电解铝厂的项目。涂厅长说,烈山那位赵成全县长真操蛋,下午一到,谈了没多会儿,竟昏倒在他办公室里,现在已送往省人民医院。
高长河忙问:“是怎么回事?危险么?”
涂厅长说:“我怎么知
道?我按你老兄的电话指示,把有关处长、专家都喊来了,联合办公,想给你们明阳来个特事特办,也算以实际行动支持你老兄上任,谁想到能闹出这一幕呀!”
高长河说:“好,好,我知道了。”
涂厅长又说:“高书记,我得说一句,你们明阳的干部真不错呀,赵县长都病成了这个样子,还坚持在第一线跑项目,怪不得明阳能有今天!”
高长河说:“那好,就看在这个份上,把项目给我批了吧!”
马万里得知这一情况,很感慨地说:“长河同志啊,对这样的好干部,你们市委一定要大力表彰,多树这样的典型,以正压邪!”
高长河想说,对烈山县班子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呢,包括孙亚东。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真不好说啊,烈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至今还是一无所知!
1998年6月24日12时明阳宾馆
田立业坐着奔驰赶到明阳宾馆,怕撞上钟超林,没敢下车,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2335房间的李馨香,要她马上带着她的“名记”
朋友们下来。李馨香便带着《人民日报》和首都另外两家大报的记者下来了,一共五个人,只能挤挤了。
上车时,李馨香就问:“田秘书长,咱们不会被罚款吧?”
田立业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明阳谁敢罚咱的款?!”
司机小刘跟田立业出车不是一次了,知道怎么迎合这位散漫
的秘书长,奔驰刚离开明阳宾馆大门口,根本没让田立业打声招呼,就拉起警灯、警笛,一路鸣呜叫着冲上了繁华的上海路。
李馨香便感慨:“当官和不当官可就是不一样!”
田立业一本正经:“李馨香同志,不要这么说嘛,你们当记者,我当公务员,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
李馨香直笑:“这话我咋觉得不大对味?”
田立业也笑了:“对味就被你们当菜吃了?”
一路说笑着,来到了香港食府,田立业招待李馨香和她的记者朋友吃海鲜,说是白玲的姐们儿弟兄,全是他的姐们儿弟兄,要姐们儿弟兄好好喝。热情劝酒时,田立业便大谈明阳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大谈钟超林和明阳市委的英明领导,大谈跨海大桥的雄伟壮丽。还建议记者们联合采访一下钟超林,为这个干实事的书记喝喝彩。
没想到,李馨香却很不够朋友,当场将了田立业的军,拿出一份校样递给田立业,问:“田秘书长,你看,我能请你们钟书记就明轧厂的问题发表点高见吗?”
田立业接过校样一看,吓了一大跳,标题赫然醒目:“这十二个亿扔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