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实说,我有点想告诉黄濑,学习如何与人打交道、洞察对方的意图、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对一个人的大致印象,是我们这种家族继承人从小的必修课。
换句话说,想要应付黄濑,征十郎根本不需要提前了解他的来意。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在点头同意后,我开始思考起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把征十郎约出来。
最后经历我一番绞尽脑汁的苦思,我决定隐瞒一部分真相,只告诉征十郎无关此次与黄濑见面的真实意图的那部分——对喜欢的人说谎的难度等级太高,做到这一步就是我的极限了。
而我想出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合理,甚至还很为黄濑着想——眼下临近期末,赶不上学习进度的黄濑为了自己的成绩,决定更加刻苦,周末也拜托我帮忙补习。
可我一个人教他效率太慢了——这是实话,黄濑进度没赶上,我其实也要负责一部分。
事实上我并不擅长教人学习,我是那种除非要求写上详细解答步骤,否则就只会在答题卡上写下最终答案的人。
要我仔细地写出答题步骤反而会让我感到难受,因为这个学习阶段的大部分题目在我眼里都很一目了然。
而要我给黄濑解释这些题目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就好比人人都能一眼看出1+1=2,可让人解释为什么1+1=2那样麻烦。
回家路上我向征十郎提起了这件事,然后问他:“这周周六那天赤司君有空吗?”
“应该有。”
征十郎闻言垂眸思索了片刻,大概是在确认自己的日程安排。
“莉绪想让我帮你一起给那位黄濑君补习?”
他问。
我点点头,然后想起征十郎周末可能还有其他课程,或许不会有空。
如果我求征十郎,他肯定会来,可我不想勉强他。征十郎的家教听起来就很严格(能给孩子安排那么多课程的父母,绝对和我的父母不是同一个类型),硬为我腾出时间应该会对他造成不小的影响。
“但是假如赤司君有其他事要忙就不麻烦你了。”
于是我紧跟着补充了一句,“还是你自己的事最要紧。”
面谈可以推到以后,反正来日方长
,我不信我找不到机会把他们两个凑到一起。
“没关系。除非有要必须出席的活动,周末我通常不会有特别要紧的事情。”
“如果到时候计划有变,我提前跟你联系,这样好吗?”
“好啊!不管来不来都谢谢你!”
听到这个回答,她果然笑了起来。
并非是那种出于礼貌的、浅到让人珍惜到想要收藏起来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就连那双三色堇色的眼睛此时此刻也跟着弯起来了。
有一瞬间他其实很想问:莉绪是在为了什么感谢他?又是在为了什么而感到这么的开心?
因为他答应了帮忙给那个“凉太”
补习,所以产生了感激心情?
因为他答应了帮忙给那个“凉太”
补习,所以感到了开心?
成绩不太好的朋友能够通过努力变得更加优秀,确实值得庆贺。
可那个“凉太”
会在这次的期末考上取得进步,是值得让她的情绪被调动到这个地步的事吗?
换句话说,“凉太”
这个人的存在,是能够在她心中占据这么重要位置的人吗?
他们是小学同学,当过长达五年之久同桌,被许多老师误认成双胞胎——这些明明是她体贴地为了让他安心,才选择全盘托出的话,却成为了一根木楔,紧紧地钉在他狭隘的心脏上。
这种感觉令赤司征十郎相当烦闷。
因为即使知道莉绪把“凉太”
当成自己的兄弟和朋友。
即使每天都能确认到她看向自己时的眼睛里也装入了比以前更多的喜欢。
即使清楚他们放学后补习所在的数学研讨部还有很多其他人共用活动室。
即使明白莉绪和“凉太”
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暧昧的情愫。
可“凉太”
这样的、并非与她有着血亲关系的、和赤司征十郎相同的外来存在,也融入了她的一部分生活——不,应该说,那个黄濑凉太“又一次”
融入了她的一部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