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放了心,看向那个孩子,恰巧孩子醒了,睁开眼睛,也看到了我。
小家伙明显有些吃惊,但很快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指着我说:“好漂亮!”
我恍惚忆起,许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在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说了相同的话。
那个人不在了,留下了一个小男孩,笑起来的时候,有着一模一样的小酒窝。
男人走了,孑然一身。
主人在追云的旁边建了新坟,棺材里只放着一个陈旧的锦囊,锦囊里是一块白石头,还有很多张各种各样的平安符。
平安啊……
过了几日,主人便带着孩子下了山,回了京城,做安邦定国的一品军侯,做富甲天下的萧家少掌门。
每年的秋天,主人都会回来,在木屋里住个十天半月,到坟前坐一会儿。
至于我,哪儿也没去,我要在这里陪着追云。
再后来,我老了,常常趴在追云的坟前一整天都懒得动一下。
这一年,主人在山上待得时间特别长。
那孩子也来了,噢不,现在不是孩子了,是个好看的少年。
眉眼五官都随了主人,唯有一边一个的酒窝,酷似她。
太阳很好,照得满地落叶明晃晃的耀眼,就跟我和追云并肩驰骋山林的那些日子一个样。
眼睛越来越花,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主人的影子。
他盘腿坐在地上,用手指一下一下顺着我背部的毛。
终于能见到追云了,我很高兴,一点儿也不害怕。
主人始终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想让我带句话。
告诉她,他很好,还有,很想她……
63
旧地重游
当曾经的硝烟散尽露出朗朗的天,只有那一大片寸草不生的土地还残留着些许血火交织过的痕迹。
朔北地处边疆苦寒,即便时值盛夏,这人迹罕至的绝壁峰顶仍是寒风凛凛,覆着斑斑驳驳的冰雪。
借着清冷月色,萧疏看到不远的一个岩缝里颤巍巍的有一抹新绿,小小的嫩芽儿,周围是一圈薄薄的白。
就像,她冬天怕冷,总喜欢在浅绿色的棉衣外面再套一件夹袄,袖口领口镶着毛茸茸的白边,跑起来的时候,随着长长的麻花辫轻轻舞动,弯弯的刘海下,是淡粉的笑顔。分开月余,刘海应已过眉,该剪了吧……
山风刺骨,萧疏收回目光紧了紧麾裘,却弯了眼角噙了唇边的暖。
对她的思念,并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浓烈,而是不经意的想起,看到的一草一木,听到的一言一语,甚至不闻不见,只闭上眼睛让阳光拂面,脑子里都能现出她的模样。虽一闪而过,却留浅香绕心间。
这便是至亲至爱之间的牵挂,平实而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