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伦敦开往东京的飞机上,栉名琥珀从窗外翻滚的白色云雾上收回了眼神。
食指上佩戴的红宝石戒指一闪一闪,明亮的火彩把银质戒托和象牙白的肌肤都染上浅红色。他垂下头来看着,慢了半拍做出反应,带着弧度的睫毛在脸颊上洒落一片阴影。
伸手在其上轻敲两下,戒指上跳动的光晕顿时止歇,化为再熟悉不过的低沉男声。
“就快要抵达目的地了吧离开时钟塔的势力范围,多少会和圣杯战争的其他参战者有所冲突。好好利用你的从者,可不要一个照面就死掉了,让人羞于提及是我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尔德的弟子”
栉名琥珀往过道的另一侧望过去。座位上的男人身形高挑匀称,一头略显蓬乱的烟灰色长不羁地垂在腰间,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脖颈都是富有魅力的浅古铜色,像是丝缎一样反着虚浅的光。
察觉了少年的视线,他转头看过来,露出一个略带探寻的表情。
而眼神又是极温驯的,像一只有了主人的巨犬。
栉名琥珀从他一侧脸颊蜿蜒进衬衫领口的青色纹路上收回视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戒指上,含混不清地“嗯”
了一声。
藉由宝石魔术和他通话的肯尼斯早就习惯了弟子这幅冷僻的样子,又把课业提上日程,转而询问道“我借给你的魔术礼装,掌握得如何了”
水银般的液体像游蛇般攀上指尖,亲昵地蹭动着。
栉名琥珀回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些许。
“我很喜欢。”
他想了想,生硬地补充了一句。
“谢谢老师。”
宝石那头的肯尼斯自傲地哼了一声,对自己这件最为中意的作品月灵髓液持有相当程度的信心。
如果不是认为这是迄今为止最高的杰作,也不会将其出借给在他看来即将迈入龙潭虎穴的弟子。
栉名琥珀从十二岁到来时钟塔开始,就一直跟在他麾下学习,在魔术一道上显示出了惊人的天分。
不仅仅局限于某种魔术,从投影魔术、宝石魔术到炼金术、降灵术,只要稍加点拨,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其门而入,像极了有“神童”
之称的肯尼斯的幼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加上并非那些纠葛深厚的魔术氏族出身,很快就被后者认可,收作了亲传弟子。
而被选中参加圣杯战争,是更早之前的事。
栉名琥珀没有特意遮掩过手上的令咒,肯尼斯却很难不重视。
在特异能力者被政府光明正大组成建制的今天,一切能被掌握的力量官方都绝不会轻易放过,各国都在暗中蓄力,为了不知何时到来的异能世界战争做准备。
而圣杯战争,也不再是许久之前局限于远东一隅的过家家游戏。
或许是“神秘”
复苏的缘故,被召唤出的从者越来越强力、也愈接近神代。御主们共计七位,不论出现在哪个国家,总会第一时间被政府严密管控,大力拉拢毕竟神代的从者多数是一宝具就能摧毁城池的存在,移动的战略级武器,利用是必然的。
栉名琥珀也是赶在被政府现御主身份之前,才得以顺利从日本来到了英国。如果当时身份暴露,迈出国境线一步都是不可能的事。
四年时间过去,他主动启程离开庇护自己至今的时钟塔,重新飞往故土。
因为得知了“亲人”
的消息。
栉名安娜。
据说是母亲弟弟家的孩子,自己素未谋面的表妹。
因为某些缘故失去了双亲,现在辗转寄人篱下,那个团体似乎看中了她的能力,因而暂时收留了她。
栉名琥珀不知道把这份情报传递给自己的家伙究竟抱有什么目的,也懒得细想。对他而言,只要其中的内容是真实的那就足够了。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份小小的血缘羁绊等候着他,需要着他。
他并非独自一人。
只需稍微一想,长久以来空壳般的躯体之中,心脏便像是遭到灼烫般蓦地紧缩起来,让人没来由地慌。
少年毫无焦距的双眼盯着半空中的一点,怔怔地失神。等到被气流导致的颠簸唤回注意力时,肯尼斯的叮嘱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那边和时钟塔这边接洽许久,提出想雇佣一位魔术顾问,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既然这次你过去了,就好歹敷衍他们一下吧。”
没有合适的人选
那就是没人愿意做的、不重要的差事。
连追问的兴趣都提不起,栉名琥珀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嗯,敷衍地充作回答。
飞机在一阵柔和的震动之后落地,顺着跑道向前滑行。
他用余光瞥一眼窗外,稍微活动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有些麻木的肢体,注意到身边的从者挺直脊背,薄荷绿的瞳孔较之平时缩小一圈,一瞬不瞬地倒映着窗外飞后退的景色。
像一只初次见到新鲜事物、因而屏息凝神细细观察的长毛猫咪。
“和自己飞还是有区别的,对吧”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
被说破心事的青年有一瞬间的停滞,转过脸来之后,有些窘迫地垂下睫毛,展露出一个略显赧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