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河边。
给了船夫一两银子,裴怀川踏上小舟,再向林落伸手:“茑茑,上来。”
“嗯?”
伸了手搭着借力上小船,林落眨了眨眼,对他的称呼有点奇怪。
只见裴怀川眉眼微弯:“你我今日结识,颇为有缘,总是唤你宁公子太过生疏,所以往后我唤你茑茑,如何?”
“不好。”
有点亲昵了。
“如何不好了。”
裴怀川可疑地停顿了下,然后轻挑了下眉:“你也可唤我……清清。”
清清,卿卿。
林落拧了眉,嘴巴抿得紧,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着这人像是在逗弄他。
林落不应,裴怀川也不追着他。
只笑着,在舟上案几前坐了下来。
离了岸飘至河中央,此时暮云照镜,小船闲坐,林落支颐瞧着,竟觉如天在水。
“如何?我未诓你吧。”
案几对面裴怀川浅笑着拿出酒坛倒了两盏,递给林落。
“置身无何有之乡,琼浆玉露更解人愁,茑茑,陪我喝上两杯可好?”
此处远岸无声,辽阔静谧如置身云镜无忧。
可……裴怀川说愁?
林落接过了酒盏微抿,未曾尝过的味道微微甘甜带辛。
还好,味道并无生病时喝的汤药难咽。
但也不怎么好喝。
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林落放下杯才去看裴怀川。
只见对坐那人不知何时已歪斜了身子靠在船边,他肘撑木舷抬腕饮酒,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滑下,露出手臂。
锦衣散落无序,曲腿半阖眼品着佳酿,眸中似幻似真地掬着迷离。
醉卧扁舟,身下是烧云如火熊熊映在水中。
唔……
因为林落不太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喝酒并不快。
在他将将把杯盏中的酒水抿完之时,裴怀川已经拿着酒坛子在喝了。
许是酒意与入眼的红让林落的脸有点热,蒸腾了思量。
他原是不想问的,但此刻却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有何愁?”
这般看着潇洒自在无所拘束的人,在愁什么?
话问出口那一瞬,林落仿佛见裴怀川眼中闪过百态,忽阴忽晴。
好在很快,他笑:“家愁。”
家愁?
林落歪了歪脑袋。
见他不解,裴怀川道:“生于世族身受其利,便需绳其祖武光耀门庭,可我不喜,便是家愁。”
话虽如此说,其实也还好,若对比兄长来说,他也不是十分忧愁。
毕竟裴氏……暂且还轮不到由他卖力。
只是身在其中,仿若无形枷锁。
听裴怀川这么一说,林落也能理解。
虽不知这人是哪个世族的子弟,但如今这世道,家族之重,向来都是要全族全力维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