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屋里什么都没有,姝娘便只能煮了碗白水端给小虎子喝,顺势问道“庄婆婆身子可还好”
小虎子接水的动作一滞,他垂下头,眸光倏然黯然下来,少顷,才低声答“我奶她,去年便不在了。”
姝娘惊了惊,她沉默片刻,问“是因胸痹吗”
“嗯。”
小虎子点头,勉强扯开一丝笑,如安慰自己一般道,“多亏姝娘姐姐你先前开的药方,我奶才能坚持那么多年。她是夜里突然走的,第二日我去看她时便已没了,走得很快,当是没吃多少苦头,还算安详。”
姝娘低叹了口气,她离开长平村前,便诊出庄婆婆患了胸痹,这病不算小病,庄婆婆岁数又大了,若是因此病去世,倒也不算太意外。
“那这一年,你一人究竟是怎么过的”
姝娘问道。
“我也不是缺手缺脚的,还怕会饿死不成。”
小虎子笑道,“我奶走后,是村里人帮着下葬的,每日下了学,我就去河里捉鱼,卖了换些米粮,再去山上挖挖野菜什么的,也能裹腹。”
小虎子的语气越是风轻云淡,姝娘就越是心疼,无依无靠,一个人过日子的滋味她是晓得的,那不仅仅是温饱的问题,还有夜深人静,逢年过节时难以言说的清冷孤寂。
姝娘正想说什么,却听院外一尖细的声儿喊道“呀,这不是姝娘吗姝娘回来了”
她转头看去,便见围篱外,张婶张大了嘴,一脸惊诧。
“张婶。”
姝娘唤了她一声。
“诶,诶。”
张婶连连答应,“回来了好,回来了好,我这就跟大伙儿说去。”
未等姝娘答应,张婶迈开腿就跑,唯恐这消息传得不及时,姝娘颇有些哭笑不得。以张婶这张嘴,只怕不消半刻钟,她回来的事就能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姝娘还是低估了张婶,只喝了一碗水的工夫,大半个村子的妇人孩子,手拎肩扛的,同赶集一般往刘家涌来,很快便66续续挤了半个院子。
两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都有些吓坏了,姝娘便让小虎子领着他们进了屋。
“姝娘啊,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你如今都是国公夫人了,这般尊贵的身份哪里还愿意回这穷乡僻壤的。”
钱猎户的媳妇乔氏殷切地拉着姝娘道。
“是啊,是啊”
周围人都随声附和。
姝娘笑了笑,“这里也是我的家,哪有不回来的道理,而且将军想着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自然得来祭拜我公婆一番。”
关于沈重樾的身份,早在春桃上次回长平村的时候,便已传得满村皆知了。
谁都没想到,沈重樾居然就是刘家丢失多年的孩子,姝娘那个曾经面都没见过的夫君
一想到她们当时在姝娘背后说的那些闲言碎语,一个个臊得脸都红了。
什么偷情不偷情的,人就是正经夫妻。
苗婶干巴巴地笑道“哎呦,说到这事儿,你瞧我们这些人,长了眼睛却个个都是瞎的,当初竟没看出来,这大将军和刘猎户生得多像啊”
“是啊。”
张婶也道,“这将军小的时候,我还曾抱过他呢,当时就觉得这个孩子的面相不得了,果真了,如今不仅是大将军,还是定国公了呢”
村里这些人的性子,姝娘早已摸透了,虽然有些嘴碎爱贪便宜,但本质上都是纯朴之人,不会存太大的坏心思。今日前来,想必只是来讨好罢了。
姝娘勾唇笑了笑,客客气气道“各位婆婆婶娘不如坐下喝口水,将军拾柴火去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哦呦,他那般尊贵的人哪里能自己去拾柴火,你们要多少,我那有的是。”
乔氏热情地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姝娘,“你们这好容易回来一趟,我们也没什么表示,就是自己养的鸡下的几个蛋,莫要嫌弃。”
乔氏说罢,后头站着的几个都纷纷涌上来,米面菜蔬甚至于几只肥硕的母鸡、腊肉堆满了石桌。
“这”
姝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农户人家多不容易她再清楚不过,虽她确实需要这些食材,可也不能白拿了人家的。
“这东西我便收下了,多谢各位婆婆婶娘们的好意,只是这有来有往,我和将军回来这一趟,也该是谢谢这些年乡亲们帮着照看这院子。”
她解下腰间的荷包,每人分了一块碎银,“随身带的不多,你们莫要嫌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