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忘,但是天柱不能毁,毁了天柱,倒霉的可不是这群屠狗辈。”
持幡的残影鬼瞳森然,恶狠狠道:“多说无益,她竟敢背叛我们!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三道残影化作千万个,高举法器,杀意迸溅……霎时间,忘川之上全是一模一样的寅月,一旁的诸神诸妖鬼,根本分不清她们谁是谁,速度快到根本无法看清。
这煞神和他们俨然不是一个物种,即便自己分裂出三个影子来,也是强悍到根本没有对手的存在。
太吓人了。
帝胤原本正在疗伤,可看见那三道残影的法器,像切瓜砍菜一样穿凿寅月的身体,他立刻握紧了神兵,挣扎着要上前相助。
身旁伸出一双手,将他稳稳搀扶住,他扭过头,迎面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才看见原来是药王座下采药的媛女,是个黑熊精,叫什么来着?
笛纨神色凝重,道:“真是服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没人告诉我,有没有人把本熊当回事。”
要不是去了一趟李府,她都不知道李时胤死了,而且寅月还去应劫了,而且大劫还是她自己,而且李时胤还是为她而死,而且她还是为救李时胤才去应劫……一下接受了这么多信息,她脑子都转不过来。
“我去助她。”
帝胤艰难道。
笛纨实话实说:“将军,你看着比我还虚,你上去她是保护你呢,还是不保护你呢?”
帝胤呕出一大口鲜血。
“寅月!你给我好好活着!”
笛纨再次声嘶力竭地大喊,滚滚忘川之上,数千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回过头来,冲她齐齐点了个头。
他爹的,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是寅月。
不对,那半空中怎么还趴下去一个?还血流披面的?看着伤得很重?
寅月持剑站起身,浑身剧痛,神力溃散的速度越来越快,没想到她们这么强,她到底是低估了。
可无论如何不能死,还不能死,还要阻止她们。
阻止她们就是拯救自己,就是拯救李时胤,想到李时胤她的心前所未有地沉静下来。
一团浓烈的金光自她身上几处贯穿伤迸射而出,穿透力极强,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忘川浓稠的血雾似乎淡了一点儿,诸神不由得遮眼屏息。
那金光竟然越来越亮,天边寅月那尊受了重伤的法相微微睁开了眼,霎时间,有更多金光在血霭间疏疏落下,忘川河里流动的血色人脸忽然偃旗息鼓,再也不张嘴撕咬,厉声大吼,反而变得极温驯,闭上眼睛,不断滚滚流动。
寅月周身金光吞吐不歇,像潮水一般起伏。
她足下绽莲,一朵朵地次第盛放,顷刻间铺满整个河面,即便在这诡异的忘川上,也有种祥瑞照耀千万里的喜悦之感。
诸神张大了嘴,有人惊呼道:“这?七宝莲花,这不会是成佛了吧?”
“不至于,看着不像。”
笛纨摇头。
下一瞬,对岸熙熙攘攘的千万妖魔忽然痛苦地呻吟起来,似乎都为这金光与七宝莲所扰,纷纷丢盔弃甲作鸟兽散。
三道残影早就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突然压制她们的威胁,时间再也不能拖了,必须一击致命。
她们十分默契,高举法器,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然而人甫一动作,时间仿佛凝滞,她们的身形动作也随之凝滞在空中,一切都静止了。
只看见那个背叛她们的叛徒,突然结跏趺坐在莲花佛台上,声音却像是天音一般缥缈,能穿云驭月,在忘川上来回循环,袅袅不绝于耳。
“以观佛身故,亦见佛心。诸佛心者,大慈悲是。”
佛心就是慈悲之心,若得佛心,便可消解一切厄。天枢宫的推演从未出错,到此时,寅月终于开悟。
一串佛音茫茫自天际来,在佛光粲然之中,便见三道残影凝滞的身形忽然扭动了一下,她们神情变得极度痛苦,体内也迸发出琉璃似的金光,那金光似乎能将她们缠绞得碎裂。
她们的表情越来越扭曲,身形却在剧烈挣扎中,越来越透明。寅月到此时才明白,当日在东极之巅被她们吞下的那颗燃灯佛的佛心,还原原本本在那里。
佛心不灭,当日之事,正是为今日铺垫。
三道残影的身形越来越淡,终于在织女不甘含恨的眼神中化作一缕青烟,又像灌顶一样加持在寅月周身。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合体归一。
寅月困乏到了极致,似乎听到笛纨的声音了,她感到很安心,可是真的很抱歉,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周围所有喧嚣都平息了,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在这金波佛影间,她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似乎对她露出了个极温柔的笑。
她也含笑睡了过去。
大结局下
十五年后。
银钩似的弯月挂在天穹上,今夜月色格外干净皎洁,银白色的月辉落在李府大门口,恰好照清一张芙蓉面。
把手里的幂篱随手扔进灵墟,寅月长袖一拂,清光镜在身前亮起来,她左右滑动,只有她发出去的那两行字热情洋溢,后面跟着大片空白,没有任何回复,显得寥落冷清了些。
两则去信的时间分别是今日,以及昨日,她确信李时胤是收到了。
大劫一战之后她重伤醒来,帝胤便遣人来告诉她,在她昏睡的这些日子里,他不仅去了妖都请酋女帮他把不相融的元神剥离,还为剥离出来的元神重塑了金身,也就是说,李时胤复活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权大赠给李时胤的符策,符策持续为他的元神积蓄了福德与力量,才让他得以保持清醒,不断与原主抗争,正是这份誓死倔强不相融,才为自己赢得了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