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静子的店依然坚挺地活在老北市的胡同子里,周围的房子该动迁的动迁,没动迁的在那半死不拉活。倒是大静子的店人气挺旺,店里的小菜永远都是二块钱。啤酒还是那个老扎啤,用扎啤杯子在大铁桶水龙头接的那种。一拧,拔凉的啤酒可以接一杯子。
门口的路依然没修,半截子柏油路,半截子土路。我跟着这老哥五个往这边走,老大默不作声,一路上一直叼着他的那个劣质烟卷。
桌子早就给摆好了,大静子像以前一样,热情地招呼着老哥五个。我好久不见大静子,感觉脸上油光湛亮,我问,“老板娘,这明显是焕第二春啊?”
大静子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不是,家里大丫头可算有个正儿八经的事,在门口开了家服装店,你们几个老哥可得关照一下啊?”
老五说,“大妹子,就我们几个蹬倒骑驴的,哪有钱去买衣服啊。”
三姥爷说,“有钱了,都换酒喝勒。穿的跟个要饭花子,大静子,店离着远不?”
大静子说,“不远,就在街道对面。”
三姥爷说,“好勒,那就咱们老哥五个先去捧捧场。”
大静子说,“那回来赶紧喝酒啊,我跟大丫头说一声。”
我跟着这老哥五个,又晃晃悠悠逛到街对面,那有个服装摊子,大丫头在摊子上放着个大喇叭,我一听正播着“动迁亏本大甩卖,今天最后一天。”
三姥爷连忙问,“大丫头啊,你这新开的店,咋就亏本大甩卖了呢?”
大丫头神秘地笑笑,她一看这五个老头穿的五花八门,有的像个城里人,有几个像十二线蹬三轮的,好在她妈给她打个电话。于是和她妈一样热情地迎了上来,“三姥爷啊,几个姥爷啊,你们哪知道啊,这都是营销手段啊。”
三姥爷一听,“那可不兴骗人的啊。”
大丫头说,“那哪能啊,咱是街面人,不能干那个坑蒙拐骗的事啊。我妈说了,给你们老哥五个配个衣服,不要钱。”
三姥爷说,“这话说的,我们五个三百来岁勒,还差你这千八块钱,就是给你捧场来了。”
老五说,“赚个人场,我最年轻,还能蹬得动,我买单。”
老四看了看老大,“还是像年轻时候一样逞能,就你那几个破钱,老三能让你出。我就不说啦。”
老四是这老哥五里最有文化的,中专毕业,厂家里管宣传的。我小时候用的草纸没少用厂子里的稿纸,还带着名头,打草稿都有样。
大丫头说,“你们几个怎么也得整点时髦的啊,以前台湾电视剧有个F4,你们就叫F5吧。”
三姥爷说,“啥叫F4?”
我说,“台湾的街溜子,三个男的一个女的,挺牛。”
三姥爷说,“咱们几个就叫加里森敢死队吧,我喜欢这个。孩子,有没有娇衫,一人一件。”
大丫头说,“啥玩意?娇衫,没听说过啊?”
我说,“三姥爷啊,你是火星来的吧,早就没有娇衫那东西啦,你柜子里的那件早就让嗑虫给嗑碎了。”
大丫头说,“明白了,新进的鳄鱼丝光棉的t恤衫,你们几个老人家一人一件,穿出去老长面了。”
我说,“行,穿鳄鱼t恤衫蹬倒骑驴能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