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又立刻跳起去抢那加上臂长两米好几的高度,“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你不懂吗?!这将是我永远亏欠她的!”
他跳啊跳,扒着肩膀贴身去捉,眼看着凌顼眉头愈紧锁,却仍旧一无所获。
又跳了几次,他终于放弃了,干脆自暴自弃地委身圈上了对方腰腹。
“求你了凌顼,我知道你是为数不多能真心实意待我,公正评价一切的人。既然如此,你也一定是可以理解我的,对不对?我真的已经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他把头抵在对方坚实的肩膀上,那肩膀强而有力,好像承起了他不能承受的所有重量,“这或许会是第一,也将会是永远的最后一次了。”
削苹果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把手削破了。
没办法,文天成的手实在抖得太过厉害,一起一伏就像帕金森的重度患者。
他站在床边削皮,刀尖一划,皮跌进了桶里,血滴上了床边。他没管,用刀切去那染了血的一小块果实,混混沌沌塞自己嘴里咽了。
凌顼很快就问护士要来了酒精棉片创口贴,文天成于是就那么愣着将缺了一块的白色苹果用纸巾垫好了放在床头,木钝钝地把手交给凌顼全权处理。
一滴尚未顾及擦去的血珠顺着栏杆倾斜的角度咕噜坠落,它一下扑进女孩平稳放置的手背上,无声无息。
慢慢地,它顺着手背滑下去了,只留下一条逐渐浅淡的细丝。但那细丝却并不干涸,而是像一道抹匀在地的水迹,不一会儿就全部消散在了空气里。
文天成捏着纸巾怔住了,他甚至感觉自己是没来得及去擦。
他看见了,而且他莫名知道凌顼也一定是看见了。甚而至于,这或许就是凌顼故意想让他看见的。可他接着又转头望起正替他撕开创口贴的凌顼,那全神贯注的样子,毫无旁骛。
余光里的阴翳突然渐进褪去了,像黑夜里退潮的海水。那是一种好像从皮肤下,从血液中,从筋脉里全身而退的海潮,像藤条植物的崩塌剥落,抑或是重获的新生。
突然间,一双血色的眼睛抬起来将他攫住了,就在创口贴即将包裹上手指的前一秒。
文天成分散着余光的注意被他窥视,像一瞬被探到了心底。
两条选择,又是再一次的两条选择。
可这一次的选择,为什么又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呢?
他忽然慌了,甚至比从前更甚。他哆嗦起两瓣干涩的薄唇,颤着嗓音就催促起来:“贴啊,快贴,你怎么不贴了?快啊!”
他像是反应过度一般,“这是普通人的伤口,流的是最普通的血。你们纳斯塔是没有见过吗?!快给我贴啊!!”
凌顼沉静的双眼平寂无波,他似乎并没比先前关注得更多,也并没比先前留意得更少,没有欣喜也同样没有失望,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任何一种文天成选择的结果。
“好,走吧。”
他终于把止血绷往文天成指腹上一贴,说,“我们回家。”
一路上,文天成都窝在车角里一句话不说,回到家也是立即把自己关进了卧室,大睁着空洞的眼睛不知到底在看向着哪里。
连钟昴都不曾医好的疾病自己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过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普通人,上班,结婚,买房,生孩子,然后再一步步走向衰老死亡。
他不想当英雄了,当英雄的代价他支付不起。
况且,他还有什么资本去当一个英雄呢,他又不是什么能呼风唤雨具有神秘特质的变异种族。
那他引以为傲的愚蠢的正义呢?
难道也都和勇气一起丢失在了那间空空荡荡的病房里?
那现在的他究竟还剩下了什么?他还配当一名站在国旗下庄严宣誓的人民警察吗?
太静了,太静了。
静得连蚂蚁爬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凌顼现在在干些什么?文国栋这老头到底又遛去了哪里?
这里的一切为什么都这么安静?安静得他心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