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音浅浅,语调轻轻,那瓮声瓮气的询问里似乎真蕴藏进了几缕关切,能掐出名为自责的水一样的担心。
他不由沉溺进了这声淡淡的温柔里。
“都肿了……”
下一刻,湿滑的水迹混着啾啾的声音,温软地印上了掌心。
几乎在瞬间,秋翊漂浮的梦境猝然就被惊醒。
“……你在干嘛?!”
他简直是要尖叫起来,“别碰!别碰我手臂!”
但左臂上那原本沉寂的图腾却已然苏醒了。娇艳的玫瑰延展出尖利的刺,冰冷的锁链尘封住热烈的红;骷髅以无唇之喙亲吻花蕊,空洞的眼眶里是死去的永恒。
美得诡谲,但也有一丝丝瘆人。
于是从掌心间收起了那探出的一点点红舌,m237略显困惑地抬头望向他:“怎么了?在给你消肿啊?你不是知道我的唾液能够帮你们愈合……?”
“那也不该是这种帮法啊?!”
濒临溃败,秋翊捂着手腕推开了男人,“够了!你出去!我不要你再给我洗澡了!”
他牙龈紧咬,眼里飘雾,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气息不明所以地慌张。不仅仅是对父亲替自己疗伤的举动,还有某些更加难以启齿的理由。
他不知道自己这丑陋的纹路为何一被父亲触碰就会背叛地泛出光彩,更不知道它为何一被父亲触碰自己就会羞耻地感到舒服。
这种舒服是难以言喻的美妙,就好像最痒的痒源在被抓挠,最痛的痛点在被轻抚。脑袋逐渐麻痹,身体逐渐腾空,他不由自主就想要窝进那人怀里蹭上一蹭,或许还会用一切失智而可怕的方法表示起亲昵——而这所有的失控都让秋翊觉得丢脸,觉得恐惧。
但幸好,这丑东西似乎只对那臭老头才有反应……
——放屁!这到底哪里值得幸好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那些兄弟一个两个都长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只有他,手臂!那玫瑰锁链细长一条直直沿着动脉划到腕上,随便一碰都是要命的酥痒。
这到底哪里值得幸好了?简直不幸透顶!
真是可恶啊,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臭老头占到了便宜。
他心里杂七杂八胡思乱想着,一时便忽视了身后m237眼里的受伤。
他胆怯到小心翼翼的关心再一次被亲儿子视如敝屣地唾弃了。
“……真不要爸爸帮你洗了?”
于是他问。
“不要。从来就没想要过。”
那正对着他的旋想也没想,用无比笃定的语调,“一被你碰到我就浑身难受。”
低头搓了搓自己满是泡沫的双手,m237赧然地,沮丧地,费力地,眨了眨眼睛。
无论是死乞白赖还是春风化雨,他都已经精疲力尽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做才能不被这个与他并不怎么亲近的二儿子所厌恶,也不明白他被这样厌恶的一切由来到底源自何处。
是小时候没有给到足够的关注?还是从一开始说话的语气就产生了偏误?
所以他放弃了,错把儿子第无数次的拒绝信以为了真。
“那我就出去了。”
他做错事一样低着头,轻轻把花洒还回了原处,“衣服给你放在洗手台上了,都是才晾好的……还有出来的时候一定先记得把头吹干,否则很容易着凉……”
千篇一律的废话,毫无新意的叮嘱。但直到门被带上的最后一刻,秋翊微张的唇齿中蠕动的舌,却仍是没能出哪怕讽刺也好的任何一种挽留。
他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呢。
为什么所有想说的该说的绕到嘴边,又都被打回肚子咽了下去呢?
他究竟是说不出口,还是没脸去说?抑或是明明意识到了什么,却执意走反路只为自虐地到达明知最坏的结果?
他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