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王军出了岔子,整个缙月……”
“啪”
萧洵安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张玄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缄口不言了。却看见萧洵安的手恰拍在裁纸的竹刀上,食指立刻渗出血来。他忙拿了纱布递过去,“王爷……”
“本王甚好,道长歇息吧!”
张玄机到底还是得听他的,虽是不情愿,却还是退了出去。
军医送来汤药,“王爷,这是避瘟除秽的汤药,先前王德志在这留了秽物,属下担心王爷……属下多嘴。”
萧洵安拿起瓷碗一饮而尽,唇上染着褐黑,压着舌根喉头的苦涩道,“无碍。”
白日奔走各处视察,抚慰民心,夜晚伏案查看每日上报情况,追寻破局之法。
自最初的晕眩呕吐后,人们身上开始出现各不相同的病症,往日有咳疾的如今咳出鲜血,眼浑的忽然盲了,前日摔了个跟头擦破了膝盖,经此股胫溃烂,溃烂处最初像是苔藓,后来烂成树皮,没了知觉,一碰就掉屑,人像是变成了朽木。
这疫病被人们称为枯败病。
糖水铺的木板门闭着,光吃力地透过缝隙,尘埃肆意横行。
王掌柜小心翼翼伸手,将门面的一小块门板拆出一条缝来,立刻有刀剑铿铛之声,掌柜哭道,“求求了!官爷!我浑家快不行了!吃什么吐什么,那么大的肚子已经没有动静了!肚皮的纹路都生出苔藓了!”
“封上!无王令,不得出!”
掌柜一下一下用力将头磕在门板上,央求道,“我家两口都关在屋里,如何去求王令啊!官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娘俩没了啊!”
“等着!郎中此刻还没排过来!”
这条巷子是温老郎中的辖区,他太老了,老得挪不动脚。学徒们用木棍绑在一张太师椅的两边,做了一个简易的步辇,将老郎中抬来抬去,抬进抬出。
张家二郎是城里很出名的脚夫,健壮且勤恳,从来不偷摸,许多店铺都指名让他搬货。可如今,就是因为前些天崴了脚,如今整只右脚连着脚踝彷如枯炭,小脚指头没了踪影。
他娘子捧着一块布,布里头是黑灰的碎渣,显然正是张二郎缺失的脚趾。妇人泪眼婆娑,“温老爷子,我家二郎的脚,究竟还救不救得?”
温老郎中还没答话已经被抬了起来,花白的眉头就没解开过,他垂着头,摆摆手。
妇人扒着椅子不让他走,“温老爷子,您看着二郎长大的,一定有什么办法!”
郎中用袖子掩了脸,抬起来时,袖子上竟有两块湿痕,颤巍巍的声音有些听不清,“人还活着,就是最好了……”
妇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家二郎今后……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后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刚丢进去的,已经是今日的第十六具尸体了。萧洵安站在不远的山石上,眼睁睁看着深坑里十六个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焚烧成灰。
好多天了,他都没看见黎川。据说云阳先生一直待在听雨轩,每日餐饭用得甚好,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萧洵安知道,她是躲着他,生怕他求她。萧洵安自觉是个不会自讨没趣的人,绷着脸皮也没找过她一次。
不知是奔走了第几个日夜,萧洵安想拿茶杯时,却抓不住了,昏昏见到几个虚影,终于恍惚栽倒在桌案上。
沉沉的黑暗当中,一丝微光渐渐明亮。他看见黎川的脸,暖阳般的微笑。
她说,“洵安,别担心,我不听我爹的,我可是唯一一个进入南承宫的龙族,我不会走的,我永远做你的副手。”
他是在云层间醒来的,璀璨的晨曦泼染在云层间。他猛的坐起身来,现置身金灿灿的鱼背上。急问道,“这是哪?疫情如何?”
黎川安抚他道,“思源城之疫,尚未找到对应的药方,只靠人力控不住了。现下城内有定北侯坐镇……”
“不可!”
他用手撑着坐起来,忽然觉得手指有些痛,举起来现裹了纱布。想起之前不慎碰了竹刀,划了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