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跟这小丫头计较。”
容也摆了摆手,“不过你们什么时候走?这么多张嘴,吃食全靠野猎。我这山里许多小禽小兽受了惊扰,都状告到我这里来了。”
闻此,滢滢油然萌生出一股歉意,看着容也的鹿角,想起前些日子刚猎过一头鹿,不由后退了一步,清了一下嗓,道,“今日便走,今日便走!多有叨扰哈……”
又觉尴尬,于是又加了几声干笑。
“哈哈哈……”
更觉尴尬了。
“殿下身体抱恙,可还去得了塞北?”
萧洵安看向黎川,看向那双再次恢复静如死水的眸子。
“应了你的,自然是要信守。”
黎川回答,萧洵安竟生出一丝暖意,他其实觉得那一丝暖意很愚蠢,人家也只不过是要守着将他带回去,再送他去轮回罢了。那丝暖意于是消散。
要翻过青云山,得爬上常年积雪的山顶地带,从垭口越过,才能北上。他们算好正午时间过雪路,便不那么凶险,但依旧骑不得马,众人牵马列队步行。
今日天气阴着,山口有很大的风,前路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应是近期刚下了雪。黎川走在队中,朝手心哈了一口白气,搓了搓,一件大氅已披上了肩头,“殿下不是说神仙不怕冷?”
萧洵安说着将乾坤囊递给她。
黎川看了一眼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的萧洵安,很自然地顺手收下,坦然将大氅拉紧了些,“比起你来,是不怕冷。”
萧洵安确实很怕冷,那是幼年马厩渡冬时留下的病根。往年过了寒衣,他屋子里便要生火,暖炉一直燃到三月。这次忽往北行了,他的确有些扛不住。
他似很平常地开口道,“思来想去,还是想问殿下,明明知道我的一切,为何还答应前来?”
“知道什么?知道你本是皇亲贵胄落难至此,还是知道你本就要逃?”
黎川说此话时没看他,只是眼睑弯弯地冲前方回头探听的箫滢滢微微一笑。“你不必过于忧心,恰好我也想出来散散心罢了。”
“倒不是忧心,而是觉得天道不公。”
见黎川侧目,萧洵安又道,“有关于我,殿下了如指掌,我却对殿下分毫不知。”
“你想知道些什么?”
“什么都想知道。”
“比如?”
“比如……”
萧洵安像是思索了很久,“殿下今年贵庚?”
“噗嗤”
黎川没料到他如此一问,竟是被逗笑了,“千岁万岁都一样,不过漫漫无趣年月罢了。”
萧洵安想起容也的话,他是要死的人,有的人争时争刻生怕死前不能得偿所愿,有的人万年神生却浑浑噩噩日复一日但无所求。
“哦?”
萧洵安往黎川那处又靠近了些,“殿下见我,也觉无趣?”
他裹得如同一个粽子,说此话时不如他自己想的那般风流万千,但某种慑人的光还是从他眸子流转出来,让黎川不由避了视线。
“倒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
黎川没接着说下面的词,旁人自然也听得出多半是“厚颜无耻”
之类的词汇。
“我想不然,若见我无趣,断也不会……”
萧洵安亦没继续往下说,听者却不由往下想,断也不会陪他走这一遭,断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