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方清月终于忙完所有工作,哈欠连天,站起身来到窗口,简单拉伸了一下筋骨,顺便认真再重新打量一圈窗外的景色。
从她的办公室向楼下望去,正好能看到警队前院的露天停车场。上午时他把车停在一棵高耸茂盛的大柏树下面,但现在那里空荡荡的。
他还没回来。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那段沥青地面上画出的淡黄色车位线,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回到座位盘算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先回趟家放行李。
她依然住在以前的那个老房子里,城西的一个中档小区,不是市中心,但生活配置还算齐全。最关键是,那里离外公瞒着她偷偷摸摸挑的那家养老院很近,步行不过二十分钟。
但她终究没思虑周全——那里离法医所很远。
一东一西,横跨了整个海市早晚通勤时间段里最堵的一条高架桥。
悲催地赶上了下班高峰,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叫到一辆出租车。高架桥上的车流堵得像一锅黏稠的粥,等回到家,已经六点多了。
简直是更上一层楼的疲惫。
放下行李之后,本来想直接去看看外公,但照了照镜子还是作罢。毕竟她的黑眼圈已经快掉到嘴边了,叫外公看到,又要担心。
舆情酵极快。
海市治安一向不错,毫无预兆突然生这样的恶劣事件,整个局里都忙得不可开交。法医所人少,她即便是临时顶上的,也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偷懒,便只洗了澡,换上清爽的衣服,拿了个舒服的软枕头和空调毯,忍着困意强灌了一大杯黑咖啡,就又打车返回所里,就地粗糙补觉,以防临时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叫不到车。
有些郁郁。通勤竟然是她回国工作之后要面对的第一个困难。
果然,晚上九点多,曲若伽就来一条微信。
“方法医,八个嫌疑人都抓回来了,你和赵法医现在方便过来取检材吗?”
性质严峻的刑事案件,无数眼睛盯着,一秒钟都轻怠不得。
路过停车场时她又望向那棵柏树。成辛以的车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还停在那个位置。
路灯昏暗沉寂,光影投在车身上,像一头安静隐匿在浓密树叶之下的庞然巨兽焦黑毛上不规则的黄斑。
车里无人,巨兽正在呼呼大睡。
呼呼大睡……她也好想继续呼呼大睡。
——
连排拘留室亮着不眠不休的灯,她跟在赵法医身后,等他进了第一间拘留室,才走去下一间给里面的嫌疑人取样。再出来时,就见到第三间拘留室门前,巨兽的主人正靠墙站着和施言说话,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警察坐在里面,面对嫌疑人。
她走过去。
施言先看到她,叫了一句。
“方法医。”
成辛以也看过来,视线沉沉。
她的脚步顿住。
一下午不见,他衣服上多了几片污渍,胡渣似乎更重了些,眼睛里也新添了不少血丝。
毫无预兆,她的心猛地就乱了原本的节奏,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