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姑娘,几时来的?”
华鸢颔首问好,面上却淡淡的。
柳二姑娘近前,自有人让道请她坐下,“刚到一刻,去给老夫人问了安,看见妹妹在这里,便过来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虽不甚热络,但外人一看便知二人是旧相识。
青黛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位新加入八卦的少女,越快越觉得面熟,直到华鸢唤她姓时,青黛才若有所悟,这位和自家那位姨娘会不会是亲戚啊?
“柳二姑娘住在余杭,几时见过九少爷?”
旁边一圆脸姑娘开始冒酸气了。
“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齐大人府上的四姑娘啊。”
柳二姑娘拿着帕子掩面而笑,“四姑娘住梧州,自然不晓得九少爷这一年都在东临书院读书。”
老忠毅侯家的戏子(四)
青黛捏着盘子里的瓜子,慢吞吞地用手剥壳,听见柳二姑娘的话,手下顿了顿,这华家九少爷和大表哥是同窗啊!银红见青黛剥着费力,半天才剥出来四五个,作势要上去帮忙,被青黛摇头制止了。原因无他,地势有利,只因为自己在座位上转身面对桌几的坐着的话,前可觑见主位,左可瞟见戏台,右可瞄见八卦,乃是听曲看戏的最佳姿势。
右侧,柳二姑娘一句话让人浮想联翩,众人看她的眼光立时不同了,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好奇的,唯独齐四姑娘脸色涨红,眼中冒火,似乎心上人被柳小美人抢去了一般。
柳二看着齐四的脸,笑得格外灿烂,“九少爷与我三哥是同窗好友,年前祖母做寿,他还去我家中做过客。”
众人的眼光再次变化,多了几许热切,谁不知道华家的九少爷身份贵重,能去柳家做客,那是天大的殊荣。
齐四姑娘的圆脸由红变黑,活像烤焦了的烧饼。
又一个大表哥的同学,该说是东临书院太大,还是这个世界太小啊?!青黛低头,肉爪子继续与瓜子壳奋战。
“那你见着九少爷了?是不是与传闻中的一般?”
“隔着池塘,老远瞥见一眼,没看清。”
提起华九,柳二两靥生春,眼波顿时化作了水,“不过听三哥说,那确是位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家教欠奉。大姑娘跑去看外男,也不怕旁人知道了笑话。”
柳二狠狠地瞪了齐四一眼,齐四挑衅地勾勾嘴唇,柳二对齐四,齐四扳回一局,一比一平。
“怕是有些人的尊容连给九少爷提鞋都不配。”
“你,你……”
齐四脸气鼓鼓的,鼻尖上的小雀斑都快抖落一地了。
“你什么啊?”
柳二拿了盘中的一块带芝麻的包子样糕点,巧笑嫣然道:“来,齐四姑娘吃一块芝麻包消消气,这以形补形,正合适您。”
“你,你……”
“你,你又怎么……”
正当柳二挑着黛眉扬起完胜的笑容时,不知哪里横空飞来一异物,飞进了她的嘴里正卡在喉咙上,“咳咳……咳咳……”
柳二猛咳了一阵,咳得脸色红艳艳,双眼泪涟涟,优雅全无。
“恶有恶报!”
看见柳二倒霉,齐四脸上笑开了花。
“咔咔,咔咔——呸——”
卡在柳二姑娘喉咙里的异物终于现了原形,一枚小巧玲珑的葵花子,“咳咳,哪个该死的混账东西使坏?”
众人惊诧一片,好奇环顾四周,貌似刚才大家都在关注九少爷的八卦,并无一人食瓜子。举头望天,难不成真从天上掉下来的?
瓜子吃多了口渴,口渴了就要喝水,水喝多了自然要如厕。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罪魁祸首上官青黛小盆友正拖着银红去找地方解决生理问题,顺便避难。
“上官姑娘,由此处往前左转有片竹林,沿着小径往里走便是净房。”
青黛和银红绕到戏台子后面,遇见华府的小丫鬟给两人指了路。
“多谢姑娘。”
银红抱着青黛顺着小丫鬟所指的竹林走去。
青黛对着径旁一大片竹林在心中默叹,曲径通幽处,这明玉别院连公厕都修在如此雅致的地方。
行了五十步,一片竹舍出现在眼前。竹舍门口站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是今日特别留守在这里,专门伺候宾客如厕后净手和焚香的。见银红抱着青黛过来,两个丫鬟迎上去请两人进舍。青黛不禁腹诽,就凭这外部装修和服务态度绝对能评上五星级厕所了。
“舍中无人,姑娘请进。”
“银红,你就在此处等我。”
青黛自从搬到荣禧堂后,就不再要嬷嬷或是丫鬟伺候出恭。银红放下青黛,便在外间等候。
青黛走入里间,还有一间由两面四联美人屏风围成的隔间,空气中除了飘散着淡淡的青竹味,间或还可嗅到一缕梅花香气,清新淡雅,是人都很难将这里和五谷轮回之所联系在一起。
某人吸吸鼻子,小狗似地寻找那梅花香气的来源,最后在窗口的小青油梨花木几上发现了一只三彩熏炉,小爪子在炉子旁边不烫的地方摸了摸,“通身的黄绿褐三色彩釉,釉色自然流淌而下,透雕炉盖,折沿、直腹、平底,炉脚较高,饰有兽形纹,像是唐朝的物件。啧啧,太奢侈了,厕所里还摆个古董,也不怕招贼。”
嘟了嘟嘴,青黛站起身,转身绕到美人屏风后面,眼睛又亮了,抱着恭桶,在上面梅兰竹菊花纹上摸了又摸,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暴殄天物,竟拿这剔红手艺做恭桶。”
想当年,三十厘米一永乐年间的剔红牡丹纹圆盖盒拍卖了近一千三百万大元,这恭桶能顶那盒子的四个多,呜呜,抱回去卖了够吃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