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国公靠在椅背上,浑身透着一股颓然之气,“懋祥性子刚直,当年一走就再没回来,原以为这孩子性子温和,懂得变通,没想到也是个倔脾气……”
太后摇摇头,自家老父本就是好面子又倔脾气,弟弟那性子还不都是随了他,不然当年父子俩也不会闹翻了,带着金氏离家出走,一去不归。老父一气就是五年,待到放人出去找时,弟弟已经不在了。他对金氏更是怨恨,连带侄子放任不管,任母子俩漂泊在外。若不是从江宁传来金氏病逝的消息,他怕也不会三年前急急把接子都回京了。
郁国公停了一刻,又道:“原想着周家姑娘是个模样顶尖才学出众的,我费了一番周折,不让他发现,安排他见了一面,是希望他心里能有个数。就算当殿赐婚也不会再推辞,没想到最后结果还是如此……他还是怨怪我当年不接受他娘进门的事。”
凭心而论,郁太后还是十分疼爱嫡亲的幼弟,虽然为弟弟当年抗婚私奔之事感到气愤过,但她还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个三年前寻回的侄子,毕竟那是弟弟唯一的血脉。不过,她至今还对金氏不加劝阻反而随弟弟离去之事耿耿于怀。就算金氏已经去世了,为了子都才给她个名分,但在她心底,却是始终没有承认这个弟媳妇。
想起当年弟弟恋着那女子,不惜与老父翻脸,加上今日殿前郁子都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当着她的面,借机提出自主择亲之事,郁太后心情顿时复杂,不愿多言,但又怕老父郁结自责,忙解释了一通,“这事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了。前些日子宁王请安时,正与端阳和皇后提及此事,原本是说给宁王听让他有个准备。只是没想到,今日开宴前在太苍宫,子都与宁王他们在一处,还从那里得了消息,所以才会有了宴上请旨的事。好在当初没直接下旨,若是下了旨意,事情就麻烦了。”
看老父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太后又劝慰说,“就算子都嘴上不说,不代表他就忘记了。他现如今已经回到您身边,您身子康健,抱重孙子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也只能如此了。”
郁国公深深地叹了口气,起身告退,“娘娘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吧,老臣先回去了。”
郁国公躬身行礼告退,看着老父佝偻的身子退出门口,太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正欲吩咐人扶她回内殿歇息,就听见宫女来说忠王求见。
一听说小儿子来了,太后脸上愁容一扫,“让他进来吧!”
李瑜进来行礼问安。太后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招呼李瑜过去坐下。
“怎么这时节想到母后宫里来了?”
李瑜坐在太后身边,“刚送了宁王他们几个出宫,听内侍报说您让皇兄去陪各位皇嫂,自己一人回宫了,儿臣这便过来陪您了。”
太后唇角高高扬起,看着小儿子甚感欣慰,不过转念想起今日内侍报来的事,又道:“你今儿怎么转性了?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跑到哀家这里来卖乖?”
李瑜挠挠头,讪笑道:“哪能呢?”
太后瞟了眼李瑜,“真没有?哀家可听说今儿悦音阁角门上有人乱闯?”
“哪个混球告的密?”
李瑜登时站了起来,当下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回头睃了眼太后,见她微笑着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在说这可是你自己招的,于是,乖乖地坐回去。
李瑜舔着脸赔笑道:“九哥不好意思去,我就去帮他看看。”
太后在李瑜额上点了点,“分明是你小子自己想看热闹,还推到你九哥身上。不知小福子怎么办差的,该罚!”
“这事不怨他!他也是听了我的命令才……”
李瑜举手发誓,“母后,您就饶了儿臣这一次,别罚小福子了,儿臣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你年岁不小了,切不可再做这种犯浑不守规矩的事!你这样子如何出宫?今日的事传出去,还不让御史们指摘你行止不端,索性让你王兄把你在宗人府里关些时候,眼不见心不烦!”
“母后,您说,皇兄要我出宫了?”
太后那些埋怨训责之语李瑜听多了,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倒是那句出宫引起了他的注意。李瑜其实早就想出宫了,只是皇兄怕母后惦念,所以将他出宫的日子一推再推。今日乍听闻自己即将出宫,难免有些激动,问了一句便怔怔地看着太后等待她的确认。
“怎么?不乐意?”
太后不悦道,“前些时候,我还与你皇兄提起,你的忠王府落成也有一年了,你也到岁数该出宫了。只是你这般毛躁惹祸的性子我如何放心?”
李瑜醒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今日过来,除了陪母后过中秋,还有就是想问问母后的意思,我年纪大了,再留在宫里不合规矩,想着请母后跟皇兄说说,准我搬出宫去。”
“哦?”
太后睨了李瑜一眼,“原来你早有此意?别是盼着出宫没人管你,你更肆无忌惮地疯闹。”
“母后,儿臣只不过今日犯了一回错,您大人大量,不要在追究儿臣之责!”
李瑜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儿臣发誓,出了宫之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会做出有辱皇家声誉之事,更不会辜负母后和皇兄对儿臣的期望。”
看着小儿子一脸正色,郁太后想着他就要搬离皇宫,以后不能每日相见,情绪低落之余又为小儿子的长大而感到欣慰,点点头,“既然你如此保证,哀家就去与你皇兄说,择日让你出宫。”
赐婚背后
郁国公从宫里出来回到了柳芳胡同,一进富安居,就在门口碰上了郁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