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坡,站上半山,北边是山溏,南边可见几间草屋应该就是四叔的,两边是山,前面是又一个山溏。早晨的太阳照在水面,鳞鳞波纹,泛着金光,传说溏中沉着一把金交椅,春分想,如果真有,四叔也许早捞起来了。
“分叔,这么早你去哪里?”
四叔的三儿子小贵推着手推车,车上装着四筐东西,两筐肥料,一筐红薯干蔗,还有两个桶。
“小贵,这么勤快,你爸在家吗?”
春分笑着问道。
“我爹昨天晚上腰痛,估计还在床上。”
小贵边走说,和一条白毛土狗右拐进一条小路,一阵风吹过,就不见了。
春分下到溏边,向左向上,然后有个平台,春分记得这里原先有个山神庙,供的是二郎真君。现在全是一条条的甘蔗、棉花、红薯等。
“是春分哥吧?”
循着声音看去,是四婶菊花在叫他。春分拾级而上,院子和院门是用竹子和杂木编排的,左右两边是翠竹,院子里有一棵柚子树和枣树,院子的东面沿着斜坡是一排排的杉树,棵棵挺拔茂盛。推开竹院门,鸡鸭一只又一只地从脚边往外溜。
“石伢子呢?”
石伢子是四叔的乳名,四叔生下来身体不好、常生病。母亲常到葛岭山中的庙中拜菩萨,求菩萨保佑四叔身体健康,满周岁那年,病了几天,一直不见好转,母亲又到山中的庙求菩萨保佑,正好碰到云游到此虚明老和尚,未见其人,却能说出四叔的身体特征和病状。母亲愈是相信,磕头是一个接一个。虚明道:念你一片诚心,我教你一法,乳儿改名为石伢子,取庙前生石几块,研成粉,再洗,再晒干,用瓶装好,每日取一小调更拌入米汤而食,坚持吃了一年,石伢子身体长得越来越结实了,病也生的少了。
“腰痛得不行,不然早起来做事了。”
四婶将一件件湿衣服穿到竹杆中。在鲜红的朝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春分的内心也一阵红过,赶紧扭回头朝里屋走去,四叔趴在床上,只有一条土布做的平脚短裤和到处漏风的灰黄色背心,
“菊花,你拿点米酒和一块老姜给我。”
西边二间瓦房,东边是茅屋。
“石伢子,你怎么啦?”
春分走进西偏房,光线还算明亮,西墙和北墙是夯土墙、南面是木板做的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窗户,感觉比外面要凉快些,四叔躺在竹床上,旁边一个竹凳子上放了个大号糖瓷杯。
“三哥来了,有日子没见到你了,你还好吧?”
四叔强撑起身子,春分忙用扶着。
“石伢子,你在这里,外面的事影响要小些,我实不相瞒,我那一家子,吃了上顿少下顿,吃了今天寻明天。”
春分说着,菊花端了杯茶进来。
“三哥,你比原来瘦了。”
然后菊花又出去了,拿了几片老姜和半碗米酒进来。春分扶着四叔俯卧着。
“石伢子,我按到哪里,痛就说痛。”
春分用嘴含了口酒,然后喷到腰背部,拇指压着姜片在痛点反复地按着姜片揉搓,然后再用手掌抓、推,一刻钟过后,春分已满身的汗水。
“松了,你这个手艺还是真管用。”
四叔转过身,仰躺着。
“三哥,辛苦了。”
四婶端了一碗糖水煮鸡蛋,春分接过碗,用调更搅着糖水,轻轻呷了一口。
“那一年,雪好大,上山的路都封了。”
“我记得,我爸和江山叔进山烧炭,腰痛被抬回家,躺了三天不能起床。”
“我是后来才知道,带了火罐和药酒去的,也和你今天差不多,”
“三哥,你是得了真传的。”
“太爷爷中了举人,会考又是进士出身,外放到湖广任几年知县,就回乡办学堂和行医,我跟他读了二年书,叫我用心学习医道,置办些田亩。唤,想着另辟溪径,却还是天道难测,花甲之年,遭此叵测之事,愧对列祖列宗呀!”
说着,春分的眼睛湿漉漉的。
“三哥,这些年,为十里八乡的人做了多少善事好事,大家有共睹。”
四叔安抚道。
“你家那年与赵家的事,闹到县衙,都不让歩,你家二大伯和赵家五公子关进班房了,省里杨参事传话到县太爷,要重办于你家,我收到信栈,放下公事,连夜赶回来,先和太爷爷通报了,太爷爷叫我火告知你父亲等人,先去县衙撤诉,请乡正和太爷爷出面,以居中为界,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