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卿顿时笑逐颜开:“6大夫,我就知道你最识大体。”
他一溜烟跑到前头,与那位叫夏蓉蓉的表妹细细嘱咐。银筝也只得摇了摇头,先去将放在外间那屋的杂物收拾出来,好给这主仆二人腾出空房。
杜长卿交待完了就走了,好似不愿再在此地多留一刻。夏蓉蓉和她的婢子忙着铺上干净的被褥,6瞳本就不是热络的性子,自也不会主动与夏蓉蓉攀谈。
她照例分好明日要用的药材,复又回到自己的屋。
窗外夜色正浓,一轮娟秀弯月挂在枝头,出些微弱淡薄的冷光。
6瞳走到桌案前坐下,从木屉中找出纸笔来。
银筝在厨房里烧水,6瞳走到桌案前坐下,揭过一张宣纸,提笔蘸上墨汁。
今日她已见到了范正廉、王春枝、刘子贤与刘子德,唯一遗憾的是没能见到表叔刘鲲。
不过……也得到了些意外的消息。
刘子德将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这实在令人不得不多想。
毕竟刘家兄弟二人才学平庸,粗心浮气,刘子贤能考中已是烧了高香,凭何刘子德也敢一试身手?
6瞳并不认为自己这二位表兄会在未见的几年里悬梁刺股,用心苦读。
她落笔,在纸上写下刘鲲与范正廉两个名字。
按理说,刘鲲应当与范正廉是见过的。
据柯乘兴的小厮万福透露,6谦曾在6柔死后,登门柯家,与柯家人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
或许那个时候,6谦已经察觉出了6柔身死一事的蹊跷。
假如6谦找到了一些证据,带着这些证据前去告官,对盛京一无所知的6谦,选择向有“青天”
之名的范正廉求助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范正廉并非传言中的公正不阿,甚至因畏惧太师府权势,想要毁掉证据。
6谦察觉不对,趁乱逃出。而后范正廉私设罪名,全城缉捕6谦。
走投无路的6谦只能藏在刘鲲家中,毕竟整个盛京,只有刘家人算得上6家的旧时亲戚。
6谦以为刘鲲尚是常武县中值得信任的表叔,却未曾想到,利益足够时,亲眷亦可背弃。
刘鲲出卖了6谦。
6瞳笔尖一颤,一大滴墨汁从毫间渗出,在纸上洇开浓重痕迹。
她在刘鲲与范正廉之间画上了一条线。
刘鲲将6谦作为投名状献给范正廉,而作为回报,范正廉给予刘鲲一定的利益。
是那间雀儿街的面馆?
不,纵然那间面馆临街位置尚佳,修缮也算讲究,但6谦一事牵连太师府,太师府才值一间面馆?
刘鲲何况也不至于眼皮子浅成这般。
刘鲲所图的一定更多,再说6谦藏在刘家,刘鲲未必不清楚6柔一事,范正廉为何不斩草除根,反而留刘鲲这样一个巨大的隐患在外,不怕有朝一日刘鲲反水?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除非……
刘鲲有把柄落在范正廉手中。
而且这把柄足够大,大到范正廉能笃定刘鲲绝不敢借此要挟什么。
刘鲲能有什么把柄落在范正廉手里?
这样一个卖面的商户,在详断官的眼中微不足道,若说他那位举人儿子还差不多。
举人儿子……
6瞳眸光一动。
对了!
刘子贤秋闱中举,刘子德即将参加秋闱,而范正廉……最初也是科举出身,才去元安县做了知县,至此开始了他的坦荡仕途。
秋闱……
如果说刘鲲出卖6谦为代价,得到的是儿子中榜的机会,那在刘鲲眼中,这一切就是值得的。范正廉也不必担心刘鲲会将内情说出去,除非刘鲲甘愿毁去爱子前途。
只是……倘若她的猜测是真的,梁朝秋闱的舞弊之风,未免也太过肆无忌惮了。
6瞳笔尖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