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忆唤住了她。
他忽然想起今日一直跟着他的那辆车,方才也是跟着他停在了南曲外面,若是被他们看到林晚卿这么晚大摇大摆地从这里走出去,不知道皇祖母又会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起身行到窗边,轻轻推开轻掩住的轩窗道:“你看到下面那两个男人没有?”
林晚卿行过去,探着脑袋往外看了半晌,疑惑道:“哪里有男人?”
苏陌忆指着街对面的那家青楼前,两个身形稍显高大的女子道:“那两个。”
“这……不是女人吗?”
苏陌忆忍不住冷笑,“就许你女扮男装,不许别人男扮女装?”
林晚卿一噎,不说话了。
他放下窗前的避雨帘,继续道:“这两人跟着我到了平康坊,想是觉得男子身份站在外面晃悠太扎眼,就换了女子装扮。这样跟那些招揽顾客的花娘就分不出来了。”
“这是皇祖母派来监视我的,”
苏陌忆坐会榻上,端起茶瓯,“上次在太液池,你落水一事让皇祖母起了怀疑。你若不想多生事端,下去的时候注意些,别被现了。”
“哦……”
林晚卿应了一声,收起东西走人。
行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去推门,她便听到身后传来茶瓯被打翻的声音。 哐啷一声,水花四溅。
苏陌忆像是中了邪,眼神空洞又清明地看着林晚卿,手里好好的茶瓯碎了满地,茶水湿了袍裾。
“大人?”
林晚卿也是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疑惑地行过去,刚要去拍他的肩,手却被苏陌忆一把抓住了。
“我知道了!”
他倏地激动起来。
“大人知道什么了?”
林晚卿问,手腕被他掐得生疼。
苏陌忆全然不管,拽着林晚卿豁然起身,“那个凶手,我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查不到他了!”
“啊?”
林晚卿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一直查的都是男人!”
林晚卿眨眨眼,“奸杀案……难道,还要查女人么……”
“糊涂!”
苏陌忆恨铁不成钢地甩开林晚卿的手,推开窗户指着那两个跟踪他的人道:“我们要找的,是这种男人。”
“遇到奸杀案,官府要怀疑对象都是男子,没有人会从女人身上查起。”
苏陌忆夺过林晚卿手里的笔录,展开浏览起来。
“但是男子想要进入女子闺房,在夜里都是难事,更何况是白日?这些案子的时间都生在白天,这就说明,凶手是根本就不会被怀疑的对象。”
眼前烛火一闪,脑中断掉的那一环终于接上了。
林晚卿急忙凑到火光下,将整个案子的所有细节都理了一遍。
作案时间,白日;作案方式,捆缚;案季节都是秋末东初,或者春末夏初的换季时节;死者伤口呈现不同的形式,有宽厚的钝器刺伤,有利刃划伤,乳头又是被什么东西整整齐齐切掉的……
两人的目光同时停留在笔录上记载的制衣那一栏。
凶手是个裁缝!
作案时间在换季,是因为那时正是缝制新衣的时候;裁缝都会带上软尺和剪刀,软尺用于捆缚,剪刀是作案凶器!
一个男扮女装的裁缝要与女子单独相处,替她制衣,没有人会觉得不妥。这样,凶手就有了作案条件。
“是!”
林晚卿因为激动而双唇颤抖,“我记得有一位花娘说过,南曲有一个手艺一流的女裁缝,大家都会重金求取他的定制。”
“他是个哑巴?”
苏陌忆问。
林晚卿一怔,用见了鬼的表情看向苏陌忆,最终还是缓慢地点点头,难以置信道:“你怎么知道他是……”
苏陌忆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冲出去。
他从一旁的衣架上随手抄起一个披风,兜头往林晚卿身上一罩。
“他身边可不是衙门里的粗人,这些歌姬乐师对声音何其敏感,他若是不装哑巴,这男子身份能瞒这么久?”
苏陌忆推开门,对着另一间屋里的叶青道:“去大理寺带人,跟本官去一趟绣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