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去桌前把晾干笔迹的纸收好,眉峰微微折起,语气透着一股子心酸:“这好教您知道,臣不是什么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您要臣来,臣便来了,可来了就不能轻易走了。”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啊好啊,那光光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仲春午后,阳光从书斋外树阴的缝隙里漏了出来,他上半身沐浴在斑驳明亮的光点中。明明是个北狄胡人,但他束为髻,穿汉人右衽的服冠时,身上的清贵感比本公主还像个汉室皇族。他收好纸,抬起眼看向我,双眸闪亮,笑的明艳动人:
“行,只要公主一日不弃,瑶光便一日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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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十五岁那年,我就和刚满十六的李瑶光就同居了,呃,就同住公主府了。外面果然有多管闲事的鸟人闲的卵疼,写了折子参这件事,说我和李瑶光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我父皇轻飘飘一句"
李瑶光一开始就是赐给永乐公主的面"
就把此事一笔带过。
父皇身边的新上任的起居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记录这句话,要是写进史书里,我们李家会被后人骂死吧。
这下好了,皇爷爷又要托梦来揍我了。
李瑶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居然还乐了好几天,我说你都被人当成我的面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满面春风地和我说:"
我们胡人向来靠战争在汉人的史书里留下只言片语,现在臣不费一兵一卒就丹青留名了。"
我让他的天真气笑了:"
你醒醒,咱俩踏马这是贻臭万年。"
他摆摆手说无所谓。
"
反正胡人在你们史书里,不管干了什么,都是要贻臭万年的。至少后人看到臣的时候,还能知道臣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被迫做了祸国美人。"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凡是来过中原的胡人可汗,没有一个不被史官的笔杆子骂的祖坟冒烟。所以转了一圈,受伤的只有我自己。
最后我实在气不过,直接摇人,拉着李瑶光他们仨,摆驾去起居官的府上。
新任起居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刘孝川。长得倒是很清秀,一股子书卷气,说话也文绉绉的。他知道我生平离经叛道,坏事做尽,也知道我们四个人(宁宁除外)作恶多端。他以为我要逼他改魏史,于是视死如归地和我说:
"
公主就算您杀了我,我也不会改的,而且我死后,我的两个兄弟会继续写,我的同僚们也会接着写的!"
(注:出自《史记·齐太公世家》,齐国的大臣崔杼弑君齐庄公,齐太史乃秉笔直书:“崔杼弑其君。”
崔杼就杀了齐太史。太史的两个弟弟继续如实记载,然后全被崔杼杀了。崔杼告诉太史第四个弟弟说“你三个哥哥都死了,你难道不怕死吗?你还是按我的要求:把庄公之死写成得暴病而死来写吧”
,太史弟弟正色回答“据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失职求生,不如去死。你做的这件事,迟早会被大家知道的,我即使不写,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责,反而成为千古笑柄”
。崔杼无话可说,只得放了他。太史弟弟走出来,正遇到南史氏执简而来,南史氏以为他也被杀了,是来继续实写这事的。为了维护记史的直书实录传统,齐国的太史们一个接一个地视死如归,这就是中华民族直书实录的史学传统!)
我说:"
你年纪轻轻,学什么齐太史?本宫就过来问问你,魏史里面,有没有写我长得好看?"
他愣了一下,直言没有,但是他父亲写过我母后,写的比天仙还好看。
我一下子不平衡了:"
见过本宫的老宫人,都说本宫和我母后长得一模一样,凭什么不写本宫长得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