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南泽赶了几晚上通宵,突然收到通知说手头正在办的危害公共安全罪的被害人在医院醒了,又匆忙带人过来录口供。
折腾了大半夜,刚要折返,就听见那头有人喝醉酒闹事。
邵南泽不是个多事的人,不过刚巧朝着那头瞥了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眼了。
那喝酒闹事的人闹得动静很大,隔着好几个急诊间都能听见,周围人纷纷躲避不及。在人群中,邵南泽逆流前行。
他抬起眼,在那间小小的、逼仄的急诊室里,温菱正好被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给挡住一大半。帘子时不时被风吹起,那个纤细的身影看不真切。在暴怒的男人面前,她仰着头,轮廓清秀涓丽,像天鹅一样伸长了脖颈,细腻洁白。
他又走几步,听见她在那儿据理力争,头捋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瘦削的锁骨。本来不想管的,还是没办法不管她。
男人抬起手的瞬间,邵南泽快行两步,把人给拦下,又使了巧劲把胳膊掰到身后。对方吃痛,怒不可遏下开始骂骂咧咧。
邵南泽嗤笑了声,把人往后拖,那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往后倒,后面瓶瓶罐罐被他一碰全倒了,哐当几声,散得遍地都是。
随行的另一个单位的警员听到动静急忙跟过来,眼疾手快拿出手铐把人给拷了,又转而对男人说“蹲下,抱头。”
男人醉得稀里糊涂,胳膊兴许是脱臼了,疼得爷爷姥姥一块儿骂。“他醉了,带回去醒酒。”
邵南泽淡淡道。警员抬起眼邵检,您没受伤吧邵南泽轻轻吐出一句没事。就在那个瞬间,他感知到了背后复杂的眼神,然后转头看见了,站在旁边脸色苍白的人。
这一幕始料未及,温菱也不知道邵南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就和当事人的丈夫打在一起,又把人给制服。
她站在那儿定定看了几秒,才问警员“你们要把人带走吗”
警员问“怎么”
既然警员在这,也省却了温菱打电话报警的时间。她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又提及要带刘燕君去做伤情鉴定。
警员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目光看向邵南泽“邵检,您看这”
邵南泽压了压眉“看我做什么,你看着办。”
警员也就让温菱带着刘燕君一块儿去派出所了解情况。邵南
泽和人起了争执,又是证人,也一并被请过去了。
温菱陪着刘燕君做了好一会笔录,过了会儿,刘燕君又被单独带去拍伤情照片。
她的丈夫还在醉酒状态,今天晚上应该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报案回执和伤情鉴定也能作为案件的证据。
温菱想着今天晚上还是得向邵南泽道谢。
她七拐八拐问到他所在的会议室,推开门进去,只看见他穿着那身皮背对着她在里头坐着,一只手撑在座椅,另一只手支着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长干净,手背像白玉扇骨。
会议室的桌椅紧凑,他长腿一伸,坐得不是很挺拔,颇有点儿散漫不羁的意味。温菱渐次走过去,打了十几分腹稿,却在见到他微微闺着的眼时,变成了微凉的沉默。他呼吸平缓,眼睫微闭,应该是睡着了。夜微凉静谧,有月光倾斜下来,给闭眼的人罩上了薄淡的亮色,让人很难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温菱屏着呼吸,贪婪地看了好久,直至那份沉静被人在门边打破。有警员看见她在这儿,突兀地问“怎么还没走哪”
温菱蓦地转身,邵南泽也被惊醒,但没有动,只是眼睫颤了颤,眼睑前有流利的光影浮动,看清楚了,是个身姿清减的女人。
他看见她拿着包匆匆掠过会议室的桌椅,对警员说了什么,低头走了。警员见邵检睁开眼,挠了挠头问“她刚和你说什么了吗”
邵南泽问怎么
警员不明就里,说“我看她在这儿站好久了,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邵南泽从光影里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忽而直起身,大阔步朝门外走去。
温菱其实没走远,在距离派出所不远处有个夜宵小摊,卖点粥粉面,门店小,远远看着还有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她晚上加班后就直奔医院过来,眼下是真的饿了。
店家凑上来问她要点什么单。温菱心不在焉给自己点了一盅茶树菇鸡汤,又打包了一份清粥小菜,打算等会儿带给当事人。
店面的透明门帘忽而被人掀开,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一个清峻高大的男人走进来,闲适懒散地站在温菱边上。店面小,两个人站得近,她的包还蹭到了他的手臂。
温菱怔了下,眨了眨眼,店家刚好掀起蒸笼的屉子,眼前顿时一片白雾。她刚要转身找个座位,就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一碗牛肉面,在这儿吃。
店里的环境很一般,桌椅和过道间都逼仄。温菱找了位置坐下,邵南泽背对着她坐在对面,和她之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很快她点的东西上了,烟雾袅袅,温菱隔着过道看向对面的人。
饭店的桌椅紧凑,他长腿一伸,颇有点儿格格不入的意味。而此刻,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男人,正拿着水壶在水杯里倒茶水。
手指修长干净,手背像白玉扇骨,仍能看出生活优渥,气度不凡。
茶水都被泡得没了颜色,还漂浮着零星几片茶叶。邵南泽垂眸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期间又有两个穿了便服的年轻警员过来吃饭,见了邵南泽,纷纷向他打招呼。两人坐下,又津津有味地说起今晚的案子,邵南泽没多言,只默然听着。过了会,那两人打包好了就都走了,邵南泽的牛肉面上了桌。他轻轻拆开筷子包装,把上面点缀的葱花给剥开,这才低头细嚼慢咽起来。
邵南泽慢条斯理地吃着,温菱比他吃得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