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兴冲冲立起身来,将酒坛抱起拍去泥封,黄汤酒水汩汩倾入已空空如也的酒壶。
“子义倒是盼着酒逢知己。”
管宁笑道。
“今夜雪大风急,却不会寂寞!我与先生一道,虚席以待就是。”
太史慈豪气干云。
“闻言不如见面!彦方兄如此仓促引荐,究竟如何,很是期待啊……”
邴原手抚长须,微笑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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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旭等人将马匹牵至马厩,在侧院见到一辆满覆白雪的车乘,高旭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来往客商逆旅之人代步之用。
长长的马厩内,除了几匹老瘦的驿马,后臀上烙着明显的官印,挤在一处取暖,懒散地咀嚼草料。
而另一侧则拴着一匹壮实的辕马,一匹高大健壮的青骢马,与那些驿马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毛色青白相间的青骢马肩高八尺,亦是少见的雄骏,其骨架气势只比飞雪银狐略逊一筹。
青骢马已被梳洗打理得洁净如常,并不像从风雪中跋涉而来,腰背上还披着件干燥的毡毯保暖,正悠然自得地咀嚼着加了不少麸皮豆饼的草料,几匹驿马瞧见了却不敢靠近一步。
高旭见了大为羡慕,秦汉以来民间钱贱粮贵,尤其这些年兵灾不断,谷粮更见价高。此时辽东相比中原地区粮价虽平稳价低,然而民间总体上还是极为珍惜粮食,极少见如此奢侈地喂养马匹,可见这匹青骢马的主人如非大富大贵之家,便是极为慷慨的爱马之人。
年长的骑卒茂叔瞅见了高旭的眼神不禁摇头笑道:“高家大侄儿,却是惭愧,俺们军中只有秸秆谷壳混着麸皮打就的糙饼,也好过那些寻常草料,像这般奢遮的精料平日里可是想都莫想。除非上阵厮杀之前,俺们老伙计才能吃到这等攒劲的上等好料。”
军营之中,战马既是官兵亲密的兄弟,也是彼此依存的战友。而战马的忠诚与坚韧,也是骑士赖以冲锋厮杀甚至挣扎求存的依托。
那份无言的情谊,便在日常相处照料的点滴之间凝聚,茂叔轻轻拍打摩挲着坐骑的颈背,显然对无法提供如此的好料而抱有歉意。
那名叫东子的年轻骑卒此时笑道:“俺们屯将虽爱马如命,也没这般豪气的手面。”
万物通灵,马犬皆通人性,主人相待是否真心实意,无言的伙伴心知肚明。
既无法让战马吃得更好,也只能多使些气力去梳理照料,对待袍泽兄弟,总是要问心无愧才好。
几人各自卸下鞍具,围着马匹前后忙碌,直至身体热微微出汗时,才将几匹坐骑打理得清爽干净。茂叔从所携的粗布袋中取出些糙饼料,每人都分了些,各自混在草料中去喂马。
“咯吱咯吱”
声不绝于耳,马匹们争先恐后地贪婪咀嚼,如同那匹青骢马一样,大伙将鞍下垫着的毡毯清理之后,也披搭在马背上予以保暖。
高旭抚摩着飞雪银狐的银丝般长鬃轻声细语,“好伙计辛苦了!待回返乌泥镇时,定当请你吃顿上好的精料!”
身旁那两名亲卫也出言玩笑几句,待回了乌泥镇,便等着高旭做东,这一趟来回人马皆不辞辛苦,届时凑在一处好生打一番牙祭。
自乌泥镇和望平县往返相随,随着逐渐熟悉了解,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拉近,而高旭在他们眼中已近似子侄兄弟。
此时一个束着俏皮羊角髻的孩童,套着件肥嘟嘟的粗布夹袄跑来,那明显裁剪改小的夹袄依然嫌大,挂在身上恍如里面吹了气一般晃荡着。
孩童小脸冻得通红,颠颠跑至高旭等人近前,一脸稚气地仰面道:“大父让俺领叔伯前去房中歇息,夕食稍后便得了……”
说着还吸了吸鼻中流出的清鼻涕。(大父:汉时称谓,即爷爷、祖父。)
秦铁匠便与两名亲卫携带行装随孩童去房舍安置,而高进、高旭父子二人,则去前院厅堂寻那老驿丞。
沿着廊下来到燃有灯火的厅前,只见前门扇敞开了一面,厅内正谈笑风生、烛火明亮。
檐下摆有两双布履,行至门前往内一看,厅内三人姿势各异盘坐榻上,皆容貌不凡,身姿矍然挺拔,气宇轩昂,此时正在饮酒对弈。
三人之间摆放的原木棋枰上,只寥寥十余黑白棋子,榻旁红泥炉火正旺,炉上敞口瓦瓮中,沸水正咕嘟咕嘟作响温烫着酒壶。
此时听到脚步声,三人皆一同齐齐转头看向门前檐下的高旭,各带着不同意味却温煦友善的微笑。
高旭见状一怔,下意识在门槛处停顿迈开的脚步,呃……这又是什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