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青铜门中的一切已经如嗜骸枯骨一般无数次地缠绕他,但他还是回来了。他知道,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一切,是他的宿命。
老唐推开门。一道金光沐浴了他的全身,他像个浑身赤裸的婴孩,进入那金光中,便是一次孵化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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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海水。无源无际的海水。
老唐刚从龙茧中孵化出来时,他的四肢短小,羽翼未丰。他在那次被“暴怒”
重创后化为胚胎沉睡了数千年,龙类的血液不断地重塑着他的身体,为他生出羽鳞,重养心脏。最终,他心脏的那个缺口被龙血吸嗜的天地之命重新填满,他也如婴儿般蜕了壳,脱离了襁褓。他钻出了龙茧,获得了新生。
只不过,无尽的海水漫灌,他出生在无尽的大海中。他回头看着埋葬他的坟墓,还有背后的那座青铜城,那是被水淹没了数千年的青铜城。由于他“龙族君王”
的存在,所有的水草、鱼虾生长得意外的繁密,整座青铜城仿佛就是一座水下的亚特兰蒂斯。
忽然,有一个身体拖住了他,那是一扇坚弥的羽翼。那是一条龙。
龙翼拖着他不断地上浮,上浮,那时的他刚刚苏醒,身体孱弱得如同一个婴儿,他没有能力自保,龙类的身躯仅能保证他在水中的呼吸。那条龙不知拖着他浮游了多少里,他终于探出了水面。一轮红日正当头,烈日炎炎。
这里早已不是他当年的有熊国。崇山峻岭依旧在,青铜神殿和青铜城墙已然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水中的庞然大物。庞然大物白漆森森,不断地吞水吐水,掀起磅礴巨浪。
那条巨龙把他扔在了岸边,旋即也化身成了人。
“还是没长开啊。”
他摇了摇头,“果然时间不对,就像是一个异形的早产儿。”
老唐张了张嘴,但只出了嘶嘶的吆吼声。他如今的力量在龙类中只能算是一个雏儿。刚破壳的鸟儿需要多久才会飞?六十天。刚孵化的龙类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力量?六十天?六百天?亦或是,六十年?
没有人知道。
尤其是,他是以那样的方式被“暴怒”
洞穿,“暴怒”
中灌注了最纯粹的精神力,它对于龙类来说就是腐蚀的浓硫酸。
“没想到,即使是重生了。依然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啊,君父。”
那人不屑地笑了笑。
老唐一下子有如殛雷轰顶,他想起来了,背叛者,背叛者!当日就是他在老唐的身后,用“暴怒”
洞穿了老唐的心脏。
老唐嘶嘶作吼,他伸出翅膀,意图以最锐利的羽翼划破眼前之人的身体,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还太弱小了,他的翅膀甚至无法完全展开,他的羽翼甚至不如一颗石子坚硬。
“没想到啊,您都这么老了,还有一颗倔强的心。”
那人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来。忽然,一阵猛烈的威压镇入了他的脑海。
在龙类中,精神力的绝对差距就等同于天秤的两端,强者恒强,弱者只能任其摆布。那是无法抗拒的威压与命令,老唐嘶吼两声,很快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再度醒来时,他已经在那条大船上了。他拥有了人形——一个孱弱、瘦小的孩子,穿着一件破烂的水手服。他醒来时在甲板上,晚上临睡时也在甲板上。船上人来人往,但从来没有人关注过他,他瘦瘦小小的,蜷着个头,看见人就要像刺猬一样缩起来。
只有那个人会来,那个——背叛者!他有时会丢下一些剩饭,有时会扔下半瓶别人喝剩的水。他在他身边自言自语。
“真像个早产儿,痴愚,呆傻,低劣,基因的残缺品。”
“真是可怜又可悲啊,堂堂的龙族君王,如今却像个人类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