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晚十一点,旅店老板娘打了个哈欠,站在旅馆门口看着外面冷冷清清的街道,扁了扁嘴。
此处临近波肯市北部边缘,旅馆生意惨淡,门可罗雀,周围的店面早已打烊了,这个点更不会有客人上门投宿。
夜深露重,老板娘搓了搓发凉的手臂,决定偷个懒,关门回屋睡觉,她刚反过门上正在营业牌子,外面就响起汽车声。
几辆宝马车停在旅馆门前的街道上,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一个身强体壮的皮衣男人,老板娘见他朝自己走来,以为是生意上门。
先生,要住店吗?老板娘笑脸相迎,开夜车的确挺累的,我们这里很便宜,房间也足够
不用,我是来找人的。齐康冷言打断了她,举起手机,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老板娘一听不是住店,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但碍于对方看起来像是某种惹不起的大人物,她还是配合地看向手机屏幕。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蓝色套头衫的孩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脸上还蒙着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一双睫毛如羽扇的眼睛,而且还是侧面角度。
没见过。老板娘肯定地摇头,如果单指打扮的话,的确是没见过。
那这样呢?齐康换了一张照片给她看。
这一次照片清晰了许多,女孩精致的五官分毫毕现,宛若天使吻过的容颜一定是颇得造物主偏爱,只是眼神过于空洞,死气沉沉的,使得整张照片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写实派人物油画。
老板娘有些怀疑两张照片不是同一个人。
真的没有。她摇摇头,这么特别的小女孩,如果我见过的话,不会没有印象。
齐康收起手机,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什么嘛老板娘嘟囔道,就你这态度,看过也不告诉你,谁知道你们想对这女孩干什么
宝马车绝尘而去,街道上又恢复了冷清,惨白的路灯孤苦伶仃的矗立在夜风中,投下一地白霜。
老板娘一时心痒想抽烟,刚点起烟吸了一口,不远处的自动售卖机发出砰的一声落物响,她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十几米外停止营业的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穿着黑色的夹克衫,背着棕色双肩包,头上戴着一顶灰格贝雷帽,乍一看像是从八十年代穿越过来,带着上个世纪的复古风潮,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深更半夜冒出一个奇怪的小女孩,一下子就引起了老板娘的好奇心,她看到女孩蹲下来从贩卖机口中掏出两罐听装咖啡,感到十分诧异:这孩子是不打算睡觉了吗?
顾悠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小口咖啡,发觉有人在看自己,转头看向旅店门口的女老板,对她友好地笑了一下。
老板娘被她恬静的笑容晃花了眼,情绪受到了感染,不由自主地回笑一个。
顾悠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脸蛋鼓成小仓鼠,还没完全咽下,就把空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回收箱,剩下另一罐没喝,塞进夹克衫,转身沿着路边朝北走。
直到女孩消失在街角,旅店老板娘才反应过来,那女孩的脸长得跟照片上一模一样,正是之前那个皮衣男子要找的人。
不过真人可要比照片上生动活泼多了,难怪她刚才没认出来。老板娘心里犯嘀咕:反正那群人都走了,不用管了吧?
谁知一根烟抽完后,街上又响起了汽车的引擎声,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越野车停在门口,老板娘有些纳闷,今天是怎么了,人迹罕至的边垂小乡来了这么多城里人。
一个外表体面的亚裔男子下车走过来,令老板娘吃惊的是,他也是来找人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亚裔男子的声音相当好听,由于路途劳累,隐约夹杂着一丝沉郁的沙哑,她是我妹妹,两天前离家出走了,虽然已经报了警,可我还是很担心。
他没有具体描述,像是寻找了太久,次次落空,已经不抱希望,只是机械地重复这个询问过程。
老板娘看他敛眉垂目的疲惫神态,不由得产生同情,指了指自动售卖机说:十分钟前,有一个亚洲小女孩在那里买了咖啡,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因为她看起来很小,应该不到十岁。
Lee转头看了一眼售卖机,问:你知道她朝哪个方向去了吗?
她往北面去了。老板娘说,之前来了一伙人拿着照片找过她,或许那女孩不是你妹妹。
Lee抿住唇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好的,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看到亚裔男子匆匆离去,老板娘一番感慨,多好的小伙啊,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妹妹。
北郊的荒区没有照明设施,洲际公路像一条拉废的黑色胶卷,延伸向望不见边际的远方,两侧黑压压的密林巨幕,紧紧挟住中间的胶卷大道。
只有当车头的远光灯打在涂了反光漆的路牌上,才能反馈出一小片荧光,提醒司机离下一座城市还有多少英里。
车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尤为刺耳,顾悠马上伏下身体,沿着路基外侧的斜坡遛下去。她伸开左臂保持平衡,可还是摔了一跤,吃了个狗啃泥如果另一条胳膊也能抬起来就不至于会这样了。
高高的云杉林巍然耸立,车上下来的男人们追进树林,四散开寻找女孩,户外强力手电筒的灯光穿不透黑暗的丛林,来来回回晃出灌木的剪影。
顾悠蹲在两棵挨着的衫树后,每次灯光照过来的时候,她都会努力蜷缩起来,以免被对方发现影子。
灯光渐行渐远,追踪者们没搜到人,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顾悠探头观望了一会儿,确定他们都离开了,才放松下来靠坐在树旁,打开小背包从里面掏出地图和迷你小手电,查看身处的位置。
这里已经是波肯边界,向北再过十几公里就进入厄多尼市,步行的话还要2小时。
咖啡的作用好像不太大,顾悠已经开始犯困了,她拉开剩下的一罐咖啡,喝光后,四下看了看,用树枝挖了个坑把空罐子埋进去,踩上两脚压实。
处理完踪迹,她判断好方向,穿过树林继续朝北走。
地上有许多小断枝,踩上去的时候无法避免地产生嘎吱声,在安静的丛林里显得格外唐突。
顾悠不想打手电,尽可能地放轻脚步,大片的蕨类植物从腿边蹭过去,细细痒痒,令人头骨发麻。
即使万分小心,等到感觉不对的时候也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