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火烧云是很好的绘画素材,夏天昼长夜短,路边的路灯却已提前开启,飞虫围绕在灯下,快步穿行马路时,发梢总会不安分的四处飞舞。
周晗挽着傅晚卿的手漫步闲谈:“晚卿,你打算几月份回学校啊?”
她思忖片刻,回道:“可能联考完之后吧,看情况,文化课落下太多不好。”
“啊。”
周晗有些惋惜,“我还想再多留一个月。”
同画室的几个朋友在群里询问晚上是否要点奶茶,傅晚卿正对着手机翻看外卖软件,随口应道:“留呗,你不是还得参加J大的校考吗?考完再回去也行,不过得抓紧,统共也没剩几个月了。”
“也对。”
周晗伸了个懒腰,“集训太久,差点忘了你原先在一中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学霸。”
听到这个形容词,她不咸不淡地嗤笑一声:“那你可能是没见过我连续叁周迟到早退,结果周一生气被老徐抓到讲台上,念了近十分钟检讨书的样子。”
周晗乐得不行,又问:“欸,我突然想起来,集训这么多天,怎么没见那个学长来看你?你俩不是那什么,青梅竹马么?”
一瞬间,傅晚卿周身那股散漫劲收了一收,缓缓道:“不知道,最近没什么联系了,可能学习太忙吧。”
周晗凭借女人敏锐的第六感,隐隐察觉到几分不对。但涉及两人间的隐私问题,她不好多问,忙调转话题。
可之后无论说什么,傅晚卿都表现得兴致缺缺。
她因为周晗的这句话,无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已经消失在她生活中,杳无音讯的人。
。。。。。。
回到画室,距规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几分钟,好在老师还没来。
要知道,画画的环境对于美术生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往往大规模的画室规矩会很多,小画室反倒会宽松些。
他们集训的这间画室叫江图,堪称省内最有名的画室,出过好几个色彩和素描状元,吃住条件都非常不错,唯独一点——那就是规矩森严,除了不管头发和穿着外,画画时不允许玩手机,不允许迟到早退,一月迟到叁次以上就要罚钱,每天作业必须按时交,早晚有门禁,还会督促你抓紧文化课。
画室里开着冷气,没剩几个空着的位置了,她俩刚一坐下,额间蒙着一层细碎的汗珠,身上捎带的热气尚未消散,就听对面陈嘉宜故意抬高音量说道:“傅晚卿,周晗,你们迟到足足五分钟了,第几次啦?还有许家铭,你们仨注意点吧,这个月要再犯可就要罚款了。”
傅晚卿是画室里公认画功最强的学生,天生长着一张上乘漂亮脸蛋,性格随和,人缘极好,画室里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话。偏偏有些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类八面玲珑的人,陈嘉宜和她的姐妹就是,几人不对头并绝非一日两日,但往往都是陈嘉宜单方面挑衅,暗暗和傅晚卿较着劲,殊不知她们在傅晚卿那连对手都算不上。
周晗性格直率,表情略微不爽地撇撇嘴,正想反驳,就被傅晚卿顺手摁在座位上。力道不重,却骤然给予她安心的信号。
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们这圈,像森林中觅食的恶狼,眼里散发着趋向八卦的绿光,仿佛下一秒她们就会厮打在一块扯头皮。
纵观整间画室,只有傅晚卿站着,不卑不亢,面对陈嘉宜刻意的刁难,就好似一位长辈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笑似非笑道:“谢谢提醒,我们就去上了个厕所,没注意时间,的确晚了,下次会注意的。”
说着摊开掌心,“你看,刚刚擦手的纸巾还在这儿呢。”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得了吧,人家的事要你管?罚的又不是你的钱,陈嘉宜,你管天管地还管人上厕所呢?”
一旁和傅晚卿关系不错的同学看不下去,出言相助。
一拳打在棉花上,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功,陈嘉宜自知理亏,便没再与其争论。
老师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窗口,正逐步向教室前门靠近,陈嘉宜撩了撩被漂成金黄的头发,正准备转过身去,余光恰好瞥见仍站在原地的傅晚卿。
画室里还有人在低语,或是谈论着今天的晚饭,或是在讨论接下来购物平台双十一大促的预售。
温度过低的空调掀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陈嘉宜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定格在傅晚卿身上。
只见她微斜着头,鼻梁高挺,灯光自头顶落下,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小块黑影,使周身的温度倏然降低。
傅晚卿一手握住炭笔,一手拿着美工刀,刀片划在笔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注意到她的视线,傅晚卿抬眸,目光细细划过她的脸庞。
陈嘉宜突然觉得此刻傅晚卿如同一只伺机而动,准备捕食猎物的毒蛇一样森然阴冷,黑白分明的瞳仁,盯得她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