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华的这副木头壳子也是她做出来的,她知道顾长华要来找谁,所以将真正的梦魇藏在另一个梦魇中,可她的隐藏总会被现,她确实厌恶那张脸没错,但却更害怕林长风再一次被从她身边带走。
“你和长风说了什么?他可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
她始终担心自己的弟弟会想起来,紧张的会扯紧自己的袖口。
常华只是摇摇头,不同于旁人,林长风存在的依托就是断剑中的一股气息,如同常人三魂七魄不完全一般,他的记忆残缺,整个林府乃至于整个皇城的人都在演一场戏,演一场万世太平、家宅平和的戏,只要林长风不想起,他就一直会在二十岁的年纪,一直成为那个意气风的世子。
“你要帮我杀了那个人,不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
高门贵女在年少时从不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甚至于在她战死之前,都还端正世家大族的那股矜持,林墨柳一辈子都按着世人对于女子的期盼去活着,冷静自持,待人温和,可那些最终不过都是文人墨客笔下洒出的墨汁,什么用也没有。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林长风跟着顾长华离开她的身边,她就该在步入药修之道后一碗毒药断送那个昏君的命数,怎么总是去信旁人所说的从长计议,分明从一开始,她们就没剩下多少时间。
看着面前容貌艳丽的女子神色坚定,常华只是缓缓点头,他看得出来林墨柳的执念颇深,换了他也是一样,林墨柳亲眼看着林长风被千万人不分青红皂白指责诛杀,他也亲眼看着夺舍者用着自己的身体去做了一箩筐的荒唐事。
他原本或许也会是个不错的师尊,有时候,不知道故事的全貌的人,才能把故事推向另一个方向,作为一个大门派的老师祖,他几乎见过四海全部的演变,又或许,哪怕他没被人夺舍,就算天意告诉他未来的一切。
他也不会相信。
能从凡尘一步步踏上修仙第一人的位置,其心志必然坚定,哪怕那时候知晓天意的是他自己,他也不会因此就对一个未做错任何事的青年抱有偏见,就算眼睛会骗人,那他也可以依靠旁的去感知。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哪有什么未来会是的说辞。
他要是真怕了,那就真将这一切往天意的方向推去。
——
“真是奇了,我怎么都没法把它拔出,你倒是轻轻松松。”
林长风一身湛蓝的丝绸长袍,靠在院内那颗百年的古树的枝干上,看着前一晚死活拔不出的长剑在常华手里的听话的不像样,啧啧称奇。
“亏我还给它挂了那上好的剑坠子。”
那把剑被常华拿在手里,林长风只能伸手去勾了勾那剑柄垂下来的剑坠子,那是上好的美玉,用的也是皇城中最好的工艺,边角都有云纹。
看着他有些因为一把剑吃味,常华思索了一瞬,拽着林长风的手,让青年将手掌打开,把那不听话的长剑剑柄放在林长风手中,而后将那手掌盒上,让林长风切切实实握紧了那把长剑。
“怎么塞给我了?你这样,别惹得这把剑不高兴,挽剑花的时候割了我的手。”
林长风笑着调侃,长高束成马尾的年轻世子,只是寻常二十岁青年的心境,却让人有些唏嘘,常华也是第一次看见林长风这副模样,在现实中,他作为长剑陪伴在林长风身边时,青年已经不大爱笑了。
这样便很好,该是他应当有的样子。
常华点了点那把长剑,摇了摇头。
“不会不高兴?”
林长风觉,他有时候也能意料之外的明白不会说话的常华的意思。
常华点头。
“那我可就信你这一回,半个多月没出府了,闲着也无聊,听我阿姐说,你也会武功。”
青年拿着那长剑十分顺手,轻轻松松挽了剑花,踏步走到院子的正中,看着常华:
“可惜你行动不便,那你便在边上看看,本世子新学的招式。”
他站在身后那棵郁郁葱葱的古树下,湛蓝色的长袍衬着他少年的意气风,是常华没见过的,同衡宗的弟子都已月白为上,恨不得把天地都变成一片白茫茫,他还未被夺舍时,显少看见
这样显眼的颜色。
等到林墨柳提着食盒来,刚进入院中就觉得有些恍惚。
林长风记不得,常华不知晓,她上一次看见自己弟弟在院内舞剑,真算起来,大约也有一两百年的时间了,在双亲离世后,原本作为爱好修习的剑术成了林长风唯一的底气,作为修仙者时,林长风的剑术越精进,也越锐利,就如同要斩断人世不公一般。
她很久,真的很久没看见了。
“阿姐,你来了。”
同她无数次的幻想中一模一样的情境,眨了几下眼睛将酸涩压下,她也如林长风知晓的那样,温和的笑着走过去,她的阿弟每次都会殷勤的帮她端着手上的东西放好。
“我那得了些野果子,就让小厨房做了蜜饯和甜酒,我和你姐夫尝过,味道不错,拿些给你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