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瘸子一早不去卖豆腐,却回到家里,脸上透着一脸的委屈。独眼金凤看了,先是一惊,疑心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啦?这是。”
经老婆这一问,二瘸子真的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把一早生的事,跟独眼金凤说了一遍。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独眼金凤听了,着实气得不轻。更何况,眼下他们家,可是军属,正展样儿呢,你工作队算什么东西?就敢空口无凭的这般欺负人?
独眼金凤不待听罢,转身出了门,直奔队里的仓库去了。到了仓库门前,见工作队队长,正握着鞭子,望着车上的豆腐犯愁。
独眼金凤赶了过来,瞅准工作队队长,上前一把揪住衣领,先是一大口浓痰吐到队长脸上,破口骂道,“妈了个巴子,你凭什么说俺家的贪了卖豆腐的钱?”
那独眼金凤常年不参加队里的劳动,保养得又好,如今富态得像一头养得正肥的母熊。胳膊碗口来粗,只用力一搡,就把工作队长搡了个趔趄。
另两个队员,见队长吃了亏,正要过来救驾。不想刚和独眼金凤交手,独眼金凤一手一个,搡得两个队员趔趄地向后退去。
金凤嘴里不停地骂着,“妈了个巴子,什么工作队?也是些专捏软柿子的鳖王八。这么多年啦,俺家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给队里磨豆腐,哪年不为队里收入个几千块钱?
“那豆腐房,一个什么好应生?老话说,世上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俺家的还瘸了一条腿呢,辛辛苦苦地给生产队里磨豆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如今可倒好,什么鸡巴也没捞着,反倒惹了一身骚,倷些鳖犊子,下得狼眼儿啦。。。。。。"
不待骂完,跟着又施出绝技,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腿蹬地,嚎天野娘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撒起泼来。
只一会儿功夫,就招来一堆看热闹的人。
工作队的年轻人,哪见过这阵势?一时也蒙了头,不知如何应付。
大驴子原本也对工作队不满,这会儿见独眼金凤闹腾,也不掺和,躲得远远的。
原本还兴致挺高,要捉大鱼。如今大鱼没捉到,反倒让这独眼女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工作队灰头土脸的,在吴家沟又待了几天,就撤离了吴家沟。
见工作队撤离了,大驴子瞅准了机会,到了公社,提出辞职的事。
农村基层干部,无薪而多劳。会干的,总要仗着手里的权势,给自家多捞些好处。
像大驴子这样直性子,真个就干了个寂寞。除了卖力,多事,自己家里,真就没捞到什么。没捞到好处也就罢了,关键是一来运动,总有人在暗地里生事,这就让大驴子心烦。
公社领导清楚基层干部的苦处。见大驴子来卸挑子,只好苦口婆心,说些安慰的好话,什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类的话,说了一大堆。
看看实在说不通,就拿党性来压人。
大驴子是党员,又是个红脸汉子,哪禁得住公社领导的死磨烂缠?眼看辞职不行,还得回村继续干。只是干劲儿,比起从前,那可就差远了。
从前,每天给社员分派完活,大驴子总要带头儿,和社员一块儿下地干活儿。
眼下不啦,每天给社员分派完活儿,就不再跟社员一块儿下地了,一般是到队委会,坐着和老三一块儿说些闲话,喝点水。唠过一会儿,再到队里各处走走看看,差不多是脱产了。
社员看队长不跟他们一块儿干活了,磨洋工就没有顾忌了,地里的活儿,也不再像早先那般上心了。
老三家里现在遇到一点难处。一年的口粮,总也不够吃,一到开春,就断粮了。
原因也简单,就是儿子宝平,太能吃。别人一顿饭,一般吃一个饼子,就饱了,宝平不行,总要吃四五个,才肯放下饭碗。
前些年,宝安在生产队放牛,每到秋天,想方设法往家里搬运粮食,好歹能将就着,把一年的粮食吃到年底新粮下来。
如今宝安当了生产队的会计,偷山的机会,不如以前了,家里的口粮,就成了一大难事,不够吃。
宝平当然只管吃,从来不过问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也不管家里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做为父亲,老三却不能不上心。
可上心归上心,儿子吃饭,你总不能拦着不让吃吧。不过,要是不拦着呢,照宝平这么个造法儿,一年下来,生产队分的粮食,指定不够吃。
打三两粮以后,吴家沟人,让饥饿给吓出了毛病,一想到缺粮,脊梁骨就直冒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