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狄笛的父親狄甫循要親自來臨州查辦她,還放出話來,必定要她死無葬身之地,為他獨子報仇雪恨。
這位左相應該過幾日就到了,真是稀罕,堂堂左相擅離都城,就為了查辦她一個小小通判?吳之筱快被這些消息嚇死了,惶惶不安,依父債子償的道理,她去狄笛那小院裡把狄府循的兒子給罵個狗血淋頭,心情好多了。
「三娘子白天看著是挺好的,可一到夜裡就捏著那良人枕,翻來覆去睡不著,唉聲嘆氣的,一副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樣兒。」墜珠將洗好的野菜用剪刀剪得齊整,一把一把地碼在竹籃子裡,挎著竹籃走到廊前,調侃她道:「就說昨晚吧,三娘子不知道是在生哪位郎君的氣,氣得都捶床了,那床差點塌了,口中還碎碎念念的。婢子與二娘子說,被三娘子思慕的那個郎君真是不識抬舉,竟讓三娘子這般煩惱,該打該打。」
「墜珠。」吳之筱抬眼,幽幽看她。
「三娘子有何吩?」墜珠走近,問她道。
「你今晚吃野菜吧。」吳之筱道。
「三娘子,你這就太小家子氣了!」墜珠跺腳,說道:「我要與二娘子說去,說三娘子苛待奴婢。」
吳之筱才不理會她,直接坐起來,把玩她長發的小貓咪丟到竹榻下,用手梳了梳長發,利落綰起來,起身道:「我出門去一趟。」
墜珠問她:「三娘子這是要去哪兒?好歹與婢子交代一聲,一會兒二娘子回來我也好與她說。」
「去把那郎君給打一頓!」
吳之筱早已走遠了,墜珠只遙遙聞得這句話。
楊柳斜街附近有許多算命的攤子,吳之筱見今日天氣好,決定花幾個錢去算一算。
「這位師父,你幫我算算,我什麼時候能……」吳之筱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看身後,沒發現什麼,才低聲道:「和離。」
那瞎眼的算命先生卻捻了捻下巴的灰白鬍子,說道:「小娘子別擔心,你與你家夫君是斷然不會和離的。」
吳之筱抬手拍桌:「你丫的大好日子,你說的什麼喪氣話呢!你給我重算一卦!」
「啪」的一聲,九文錢拍在了桌上。
「誒呀呀,小娘子,你別生氣,我再給你算一卦。」那瞎眼算命先生又摸著手算了半晌,道:「小娘子啊,你別著急,和離這事呢,是有轉機的……」
此時,吳之筱沒察覺身後有人。
那人離她一步遠,目光凌厲,看向那算命先生,帶著兇狠的殺意,連他身後的初夏日光都沒法消減他身上的寒意。
「那個……那個……」瞎眼算命先生聲音都顫抖了,卜卦的手也在抖著,說道:「小娘子啊,我來來回回算了好幾遍,這和離是斷斷不行的了……你夫君乃是你今生良配,若是和離了,你日後只怕是要後悔的。」
「今生?」吳之筱頗為失望,垂頭沮喪道:「今生太長了!」
「不長不長的小娘子。」那瞎眼的算命先生語中有寬慰之意,道:「你夫君活得長久,但你卻有英年早逝之相,故此你此生不算太長,小娘子倒也不必太過憂心時日難熬……啊啊啊啊!殺人啦!救命啊!」
也不知這算命先生今日有沒有替他自己算一卦,眼前見著,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第54章54。這都什麼世道?
自那日趙泠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在她身後出現,吳之筱近日越發警覺起來,連夜裡夢話她都十分謹慎,斟詞酌句,就怕被突然出現的趙泠聽了去。
聽到別的話沒什麼,就怕他再聽到什麼「和離」之類的話了。
那時的趙泠多半是出於同窗情誼,看她可憐,捨命陪君子,豁出了他一生的名節來挽救她於水火之中,幫她簽下這份婚書。而自己當初明明承諾了他不會棄他的,即使想要和離也該是趙泠主動提的,自己把這念頭說出口,還去算命先生處去算命,未免太讓人寒心了。
這婚書籤下之後,自己就記不得了,因兩人並未將此事告知父母長輩,沒有拜堂成親行周公之禮,有這婚書在身的趙泠既沒法把她當做妻子,又不能另覓良人,活活耽誤了他三年光陰。
吳之筱自覺愧疚,特別是夜裡,愧疚尤其深刻。
黑夜一出來,就像是有無數隻觸角一般,纏繞著折磨著她本就沒多少的良心,讓她輾轉反側,寢食難安。
有一天夜裡,她因這事鬱結於心,實在是睡不著,睜著眼生生熬到大清早。
她決定起來出去走走,散散心。
夏日天光早,晨曦已破雲。
臨州早市熙熙攘攘,街巷裡外,貨郎的叫賣聲一個壓過一個,鮮的荷花與水靈靈的小蔥,一一擺在街巷之中,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吳之筱困得打個哈欠,伸伸懶腰,身上還穿著昨晚的家常的半舊青灰圓領襴袍,白簪綰髮,皂色羊皮靴。她深吸一口氣清晨的空氣,還帶著飽滿露珠的濕潤氣息,心中鬱結漸消了一點。
「盪悠悠烏篷船,君念安處是故鄉,君念的小娘子呀,誒呀呀,卻是在何方……」
腳步優哉游哉,嘴裡哼著江南婉轉的民間小調子,手負於其後,打著拍子,偶爾往後看看車馬行人。
此時是早市,從城外運送貨物的車馬絡繹不絕,她得小心避讓。
「借道!借道!馬受驚了!馬受驚了!借道!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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