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穆夏捧着它,闭目低头,眉心亮起一点蓝光,将一丝力量从精神核心溢出,试着和虫蛋里的新生命建立链接。
“生”
的感觉果真如此奇妙,血液在汩汩流动,心脏泵张出脉搏,它是活着的,每分每秒都在发育生长,果实已经呱呱坠地,却还需要时间来让它成熟。一个初生的纯净灵魂正被躯壳限制其中,一股欢欣的心流顺着灵魂的彼此触碰向他回应,没有语言,仅能简单的感知到它的情绪,穆夏感到自己反被它安抚了,一股股心流温柔地拂动,无私地向他回馈。
害怕这种脉冲会对它自己有损耗,穆夏主动断开了链接,重新睁眼,可那温暖安全的感觉还没有散去,他怀念地微笑,“好奇妙,”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虫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一个新的小生命的分量,它是如此珍贵。
卢克索骄傲地点点头,“它是不是很可爱?”
穆夏点点头,用手摸了摸它表面的花纹,它似乎感受到了他手指上的温度,随着指尖的触碰而闪烁着浅淡的流光,就像小动物的皮肤在敏感地舒张。想了想,穆夏食指一点它的表面,闭目输出力量,附加了一层精神屏障,用来保护和滋养它。这是最为温和无害的一种精神安抚,只是会随时间而逸散失效,穆夏特意估算着时间,应该能一直持续到破壳时。
“谢了。”
梦中的导师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谢意,一边虫蛋的雌父也对他点头微笑。穆夏知道虫蛋很需要精神力的养护,通常晚上都得放进培养舱里好好安放,如果是雄虫蛋,没有好好照顾甚至可能会中途发育失败而死亡。
“没关系,”
穆夏摇摇头,基于现在的精神等级,施加力量布置这样的一道屏障,对他消耗不大,很快就能恢复。
梦中的画面模糊了一些,剩余的是他们的闲聊,穆夏随口好奇虫蛋里的小生命会是什么性别,出生后会是何种模样。
虫蛋检测性别很麻烦,得用专门的仪器,它的雌父默克尔温情地把虫蛋重新抱回怀里,说出了答案,“他是个小雌虫。”
“对,”
卢克索也笑眯眯的点头,“什么样子,什么性别都无所谓,我们只希望他破壳的时候健健康康的。”
默克尔却摇摇头,用眼神温柔地描绘着卢克索的脸,含笑道,“我还希望他长得像你一些。”
“那当然,长得像我以后好找对象,”
卢克索臭屁起来,抱过虫蛋,自恋地指指正自闭躲在雌父身后的双胞胎,对它语重心长地道,“看看你哥哥们,他俩只遗传了我两三分就这么好看了,你可得加加油,听到没?”
虫蛋上的花纹抗议似地闪了闪,然后就不理他了,卢克索抱着它自言自语,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后要给他安排的规划,没一会儿,又开始纠结该怎么取名字。
“大家别理他,我们继续吃饭。”
卢克索的雌君见此出声控场,等待已久的苏格拉第一个赞同,继续埋头奋斗,风卷云残般消灭着食物,不忘蹭吃蹭喝的初心。
气氛一时热火朝天,卡纳克表情一本正经地和穆夏聊天,吃相小心,耳朵却竖得尖尖的,生怕听漏了哪一句话;菜肴一道道交替轮换着呈上,隆美尔没有插话,但手里总不着痕迹地抢下好吃的,有意无意堆在穆夏面前。
一双半梦半醒的眼睛从上帝视角注视着梦里的自己,热情的欢声笑闹将他围拢,随即又一起逐渐远去,背景虚化为视野无法穿透的黑暗,意识的海洋回归了原初的震颤,深沉的心跳声在梦中响彻,黑暗如子宫的暖流般温暖,血液在新生的生命体里循环流涌不休,美妙悦耳。
穆夏的精神终于沉眠。
黑甜的梦境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声巨响打破,正常行驶中的星舰骤然剧烈地颠簸,在星海中被迫截停,穆夏猛然撞上了睡眠仓壁,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飞快睁眼,已经沉睡了好几天,身体刚苏醒还有点无力,他挣扎着摸索内部的控制钮,试图出去探查一下情况。
舱门弹开,穆夏哗啦一声从水中坐起,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但精神力已经敏锐地感知到自己的舱位前有脚步声传来,他握了握拳,心念一动,精妙地控制着力量让自己悬浮而起,侧身背靠舱门,手心一翻,已经掏出军校生身份特许带上星舰的小型武器,一把防身的脉冲枪。
不知道门外是什么实力,如果是一个s级,他还有一拼之力,但门口的脚步声明显是两道,穆夏没有太大把握,只能收敛声息静悄悄地等待。
小小的舱房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是现在,他心里默念,在门被打破的一瞬间跃上天花板,悄无声息地凌空射击,炙热的脉冲射线瞬间发出,另一手也掷出了数枚小巧的回旋镖,用精神念力控制着轨迹,带着咻咻风声,刁钻地袭向门口两个雌虫的眼睛要害。
除了没有暴露尾钩,穆夏已经几乎毫无保留,可惜在实力鸿沟面前这些手段都没有用,其中一个雌虫不屑地抬手一挡,脉冲射线甚至没穿透他虫化后的坚固皮肤,只留下了有些焦黑的印记,另一个雌虫也是同样,轻轻松松地用更快的速度接下了那些细小的回旋镖,将它们叮叮当当地洒了一地。
“有点意思,”
啪嗒一声,穆夏的双手被反制在身后,上了一副军用手铐,其中一个雌虫笑着拍了拍穆夏的肩膀,一边把他拖起来往外走,一边嘲笑道,“不过劝你别抱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你老老实实的,老大没准还会放你一马。”
另一个雌虫不屑地看了一眼穆夏,“一个没用的小鬼,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走走走,去下一个舱位。”
这显然是两个常走在灰色地带的暴徒,实力都在s级以上,不过幸好,他们没察觉什么性别上的不对,穆夏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苦笑起来,突遭横祸,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周前得到都灵交换名额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后悔,天有不测风云,现在只能被带着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成员,谨慎小心点吧,希望能保命。
两个凶神恶煞的雌虫手中控制的乘客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撂倒,不多的几个奋起反抗的通通被打成重伤。
最终他们来到公共休息的大厅汇合,这里本来最为宽敞舒服,现在却燃着火,流着血,被摧毁得乱成一团,智械和雌虫护卫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穆夏悄悄环视了一圈,还活着的几乎都是雌虫,性别不同的似乎只有他,还有那对曾照面过的雄虫双胞胎和年轻雄虫,双胞胎左右拽着父亲的衣角,蹲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年轻雄虫则在一处角落里紧紧地埋着头,看上去害怕极了。
疑似星匪的一群暴徒也终于到齐,冷漠地站在大厅中央看管他们这群待宰的羔羊。穆夏数了数,实施恐怖行动的成员一共五个,实力强悍,单对付一个他都没把握,更何况一群,只有隐忍。
心里想法乱糟糟的,表面上穆夏也同样状似害怕地低着头,似乎胆怯不敢多看,在乘客堆里毫不起眼。他们是被刻意选择的目标,还是运气太差随机撞上了星匪打劫?这样把他们聚在一起,下一步会做什么?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从大厅现场来看,这群不知身份的暴徒完全漠视生命,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倘若无法满足他们,自己该如何脱身?一边想,穆夏默默焦虑地攥紧了拳头。
“真精彩呀,”
一阵掌声传来,门边响起一个优美含笑的声音。穆夏低着头,随着声音,他看见一双纯白的长靴踏进门来,修长纤细的腿包裹在长靴里,那个声音的主人迈步走了进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息。
“让大家受惊了,这可真不好。”
看见大厅里尸横满地,洁白的地面上流动着猩红的血迹,刺目惊心,神秘的雌虫摇了摇头,随手点了一个下属,“红色落在白色上,太刺眼了,快去洗干净。”
下属领命而行。
身后的地面已清理干净,一张椅子早搬了过来,衣饰纯白的雌虫悠然坐下,随意翘起腿,扫视一圈,微笑道,“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雪诺,不过,可能大家更熟悉的是我另一个名字,‘归零’组织的‘暴雪’。”
他报出名号后,穆夏敏锐地发现瑟缩成一团的那个年轻雄虫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穆夏暗暗皱眉,难道这次事件和他有关?归零又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暴雪?信息严重不对等,他想要分析,却根本无从思考。
那双纯白的长靴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前,穆夏心里一惊,下巴已被一只苍白纤长的手抬了起来,“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陌生雌虫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轻柔动听,有种贵族的温文从容。
由于不想暴露,之前穆夏不敢主动散发精神力感知,现在被迫抬头,终于亲眼看清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