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相机,以前街坊邻居平时拍个照片都爱找他,屏幕上就是一个少年的入学证件照,也是栖南拍的。
纯蓝底色拖着一个穿着白黑校服的酷少年,少年是很久很久之前跟在栖南屁股后边不停绕的邻居小弟,他们是在一个大杂院儿里长大的,少年头剃得很短,眼尾微微下垂,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好惹,稚嫩的脸上也带着往上顶着冲着的攻击性。
但是栖南知道,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黑亮黑亮的,还会露出两颗不算太齐的小虎牙,天天扒着他胳膊,一声接一声没完没了地喊他南哥南哥南哥……
别看证件照里的人干干净净,私底下就是个黑不溜秋的泥巴小孩儿,整天上房掀瓦,爬树掏土,后来长大一点儿才好多了。
栖南盯着照片里的少年看久了,隔着屏幕好像都闻到了泥巴小孩儿身上那股跳动在清晨草叶露珠上的泥巴味儿,就连窗外飘进来的雨腥气都不那么难忍受了。
栖南咬着烟头忘了抽,烟灰跟火星掉在手背上,疼得他嘶了口气,拍掉手背上的烟灰,他心里还想着照片里的少年。
栖南余光瞄到笔记本电脑最下面的时间日期,才想起来自己忘掉的到底是什么事,今天是那个小崽子的生日。
只是小崽子十六岁后,栖南就再没见过他,因为手背疼,栖南一时忘了他今天是过几岁生日,心里默默数了数。
27了,早就不是小崽子了。
栖南冷笑一声,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夹烟的手啪地一下狠狠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又用力抽了口烟,烟雾缭绕后栖南的脸是模糊的,咬着烟头的那声含糊粗粝的低骂倒是清晰。
“朝岸宁,你个小王八羔子……”
栖南嘴里的那个邻居小弟,泥巴小孩儿,小王八羔子,早就长成了大人。
此刻西装革履,一身考究精致的派头,正穿梭在港城最豪华娱乐场的宴会厅里,一群人正围着给他这个新贵敬酒。
“朝总,生日快乐。”
“朝总真是年轻有为,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以后新禾娱乐,还得看朝总啊,可别忘了老哥。”
“最近有个项目,不知道朝总有没有兴趣?”
朝岸宁穿梭其中,应对得游刃有余,不管谁来找他,他都是一副谦逊温和的笑脸。
这场生日宴是三叔给他准备的,又不仅仅是生日宴,晚上三叔已经宣布,让朝岸宁彻底接管新禾娱乐。
朝岸宁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他必须出场。
来参加宴会的,除了一些商业跟人情上的邀请,也有一些是闻着味儿想要来爬杆儿献身的,使出浑身解数挤到朝岸宁跟前,搔弄姿扭腰拉胯:“朝总生日快乐,敬您。”
“谢谢。”
想献身的男人是个很漂亮的青年,是在电视上的熟面孔,听说最近得罪了金主,所以被冷藏了。
习惯了高处的人怎么能甘心重新躺回地下,自然会想办法另攀高枝儿,朝岸宁就是他另选的高枝儿。
“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掏出名片。
朝岸宁接过名片,随手递给旁边跟着的助理唐吉。
青年看他一直在笑,以为自己有戏,又上前一步:“朝总,您什么时候有空。”
朝岸宁笑着的眼睛里挑起两分尖利,直刺青年脸上,还笑着说:“什么时候都没空。”
这些往朝岸宁跟前儿凑的,都是想要攀关系或者攀他这个人的,但比起八方奉承吹嘘的,那些角落里的嘲讽声只多不少。
那些走下坡路的世家二世祖们,在墙角或者柱子角落后边,悄么声地飞出酸了吧唧的三言两语。
“一个在地下拳场打黑拳出身的小混混,一朝飞上枝头,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就是,真以为自己身上贴了金片就是尊金佛了,脱了衣服,还是趴在阴沟里舔食儿的野狗,怎么都改不了他身上那股子低贱本性。”
“回头你扔根骨头,看他这个野狗还追着跑不跑。”
一阵哄笑声中,又有人冷嘲热讽:“人家姓朝,有个好三叔嘛。”
“哎?你们听说了没,过段时间姓朝的还要跟邵家公子联姻呢。”
“他们两家联姻的事确定了吗?”
“我听我哥说的,他们两家长辈都在商量了。”
……
哪怕那些嘲讽隔着千山万水,也总能钻进朝岸宁的耳朵里,这些话他听得太多了,曾经当着面的,指着他鼻子,甚至是踩着他脸的。
这些背地里的又算得了什么?不疼又不痒的,朝岸宁不在意。
宴会一结束,朝岸宁就迫不及待带着助理往外走,一晚上的假笑,他的脸皮都要僵了,一迈出宴会大门,朝岸宁就用力摁了摁自己的下巴跟嘴角,冷着脸扯下勒脖子的领带。
唐吉一看朝岸宁的表情就知道,朝岸宁的心情不好,接过他扯下来的领带问:“朝哥,我们现在去拳馆吗?”
“去,打一会儿拳,身上的汗。”
朝岸宁声音很沉,跟他的脸色一样。
他又脱了西装外套,这次唐吉没伸手去接,他知道西装内口袋里有他朝哥宝贝的东西,不会让他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