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那么多被梦魔纠缠的不眠之夜,衡锦所求的不过是这相依相偎的一夜好眠,今夜星光灿烂,幸福却如此遥远。
——
坤忘山西麓林莽深幽,峰峦叠嶂,绝壁切入峡谷,谷中溪水奔流,群峰刺入天际,天边云雾缭绕。密林里烟瘴弥漫,虫蛇横行,千丝万缕的阳光穿透遮天蔽日的浓绿照进密林,激起一股陈腐之气,混合着多年苔藓的清香,泥土的苦涩味和野花浓郁的芳泽,令人闻了头昏脑胀。
“你们二位也不用闭气了,我给你们用的药既防瘴毒也防虫蛇,堪称万能。”
柳娘冷冷地说着,爽脆的声音里像掺着冰粒子,她已换上了一身墨底彩绣的苗装,盘在头顶的发上插满银饰,“你们进了苗疆却不用自己走路,有人抬着你们翻山越岭,昨晚宿营时还能睡在篝火边,有人守着为你们值夜,这可算是莫大的礼遇了。”
话说至此,柳娘冰冷的声音已近乎冻结了。
明霄听了这话只能皱眉苦笑,他勉强扭头看了一眼双福,见那老奴正闭目养神,对柳娘的挑衅不理不睬。
“姑娘确实想得周到。”
明霄宁定地回答,他和双福此时正五花大绑地被分别塞在两个绳网之中,四位苗人汉子像抬着盐巴担子似的抬着绳网,飞步走在密林中。
“咦?”
柳娘没想到明霄会是这种反应,自从前晚给这两位楚人下药成功后,他们俩的态度就很古怪,可称是气定神闲,“你们不想知道是怎么着的道儿?”
柳娘不甘心地问着,总觉得自己的劲力都打在了柔软的棉花套上,毫无威力。
“你身上的鸟罗花香,你奉上的雾茶,你烹制的鳞鱼,这几样若是单用俱是无毒防瘴的好东西,可惜一旦同时应用,就会令人手足麻痹,浑身无力。”
双福也不睁眼,身子在绳网中缩成一团,养精蓄锐。
“呃——”
柳娘身子一抖,唰地回过身来,目光如电地瞪着双福和明霄,“你们俩倒有见识,我就知道你们是混进苗疆的楚人奸细!”
“姑娘是蜀人?与南楚有仇?是南楚伐蜀时结下的仇怨?”
明霄轻声问着,声音平和,喜怒莫辩,他身上的雪青紧身衣袍已被绳网磨破,雪绢内袍上血痕交错。
“是又如何?南楚武王贪婪凶残,亲率大军侵占大蜀,将我们蜀人驱赶到西川!”
柳娘咬牙切齿地说着,“我爹死在禹州城头,我和我娘逃到西川,不久,娘亲也病故了。”
柳娘说至此处声音里已带着悲音。
双福倏地睁开双眼,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柳娘,惊异地问道:“姑娘是……是铁弓神箭张维将军的后人?”
明霄和柳娘同时大惊失色,——七年前,南楚武王明涧意亲率王师伐蜀,在禹州之战时被大蜀名将铁弓神箭张维射中左肋,箭钩遗留体内,去年才由景生为其取出箭钩,彻底治愈伤患。而那张维当时就被武王的一支精钢长弩射死在禹州城头。
“你是什么人?”
柳娘一把揪住绳网,厉声喝问,“我爹呢?他的尸骨呢?”
柳娘的眼睫处凝着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