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灼华不接这茬,仍是问道:“赵叔叔和你一同回大都来了吗?”
“义父留守北通。”
千夜瑾身上带着初冬夜里的寒气,他的黑发隐在夜色里,越发衬得双眸明亮。他望着燕灼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无奈任命地闭了闭眼睛,“我奉义父之命,前来迎娶你。”
燕灼华瞪着他,好像他突然变成了妖怪。良久,她抱着肚子笑得弯下腰去。
“千夜瑾,你笑话讲得比从前好多了……”
她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千夜瑾黑着脸,从牙缝里一字一顿迸出字来,“我、没、有、开、玩、笑。”
燕灼华猛地安静了,她惊恐地瞪着千夜瑾,像是她第一次遇到他那时一样。
那时候,她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他却是罪臣流徙三千里的余孽,家族平反后,被赵将军收为义子。在大金殿外的小花园里,她要他摘花来玩,却又在他真的手持鲜花靠近时,被那朵花上的爬虫惊跑。当她望着将爬虫放在掌心玩的他时,表情定然也是惊恐的。
所以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次遇到,千夜瑾都是一张冷面对她——大约是被她初见时不算美妙的表情伤到了,所以竖起了浑身的刺。
一别五年,两人都长大了。
两人并肩往公主府走去。
“听说你在北通做了少将军?那可威风的很呐。”
燕灼华轻轻笑着,裹紧了披风的领口,感到浑身涌动着淡淡的暖意。她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知道身边走着一位旧时的友人,心中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她朋友向来很少,不,应该说是几乎没有。
儿时玩伴……大半也是哄着她的宫女侍从,唯有一个千夜瑾,比她大上五岁,且因为身世缘故深为她父皇疼惜,所以敢于欺负她。她小,又没他“阴险”
,几乎难得讨回场子来。记得当初送千夜瑾去北通,她本来该是兴高采烈的,却不知为何躲在九天御龙殿的八宝阁后痛哭了一场。那时候,她父皇刚刚驾崩,赵叔叔就带着千夜瑾离开了。
一去五年,怎么也没料到会这样再见面。
相逢一笑,倒也真有几分泯恩仇的味道。
“在一个偏远荒凉的北通做个少将军,有什么好威风的。”
千夜瑾口吻凉凉的,还是像少年时那般讨人嫌,“你在大都做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殿下,那才真是威风的很。”
燕灼华叹了口气,一直压在心底对谁也无法说出口的话,竟这么半遮半掩地吐露出来,“谁说我是一人之下了?我该是“二人”
之下、甚至“三人”
之下才对。”
皇帝固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在她之上,不是还有太后么?也许再加上野王燕九重,那不就是三人了么?
千夜瑾闪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夜深了,你早点歇息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公主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