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点点头?:“下?去罢。”
“是,副将。”
黎川伸展了一下?双臂,正要下?去用饭,珍娘来了,笑着?说:“黎副将辛苦了。”
本是澹台桢身边的得力战将,在战场上比崔崐还要凌厉。不在北盛大展拳脚,却要在山里窝着?守一座小小的浮莲居,料想黎川心里是憋屈的。因此,珍娘每次来找他,都带些丛绿的拿手?糕点。
“嗯。”
黎川淡淡应了一声,将珍娘手?中的翡翠凉果接了。珍娘习惯了他的冷寂寡言,不以为意,从袖中拿出一张绢布:“郡王妃昨日的点滴已记录在此,黎副将收好?。”
黎川面无表情收下?,招来信鸽传信,生怕多拿绢布一刻会少根手?指似的。信鸽咕噜噜地吃了几?粒花生米,振翅朝北盛的方向飞去。
珍娘立在原地不动:“黎副将,郡王妃有请。”
阴阳交替,昼夜轮回,转眼已交子时。花草们静伏着?,沉入无边的夜色。一只夏虫从草尖垂落,恰好?落在一张人面上,痒的他肌肉抽了一下?,却不敢动。
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云氏女还未见踪影。黑衣人心里大骂一通,忍着?面上的痒包正要撤退,远处,忽然飘来一团温和的光。
那是一盏清透的琉璃灯,小巧玲珑。提着?它的女子身材纤细,披着?一件披风,从头?裹到脚。
黑衣人判断着?她的身形,与初来浮莲居远远见过的一面做对比。
夜风吹来,琉璃灯的流苏飘扬起来,女子的碎发?被风吹起,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她在小花园来回踱步,最后入凉亭坐定。
琉璃灯放在石桌上,映出女子柔和的下?颌。
黑衣人又蛰伏片刻,确定周围没有异动。使出轻功悄无声息地来到凉亭旁:“云姑娘——”
凉亭里的云意捂着?心口站起来,似乎被吓了好?大一跳:“是你约我来?你是云家什么?人?”
黑衣人道:“我是云将军手?下?亲兵,奉云将军的命令,给姑娘传话。”
云意问:“你说是云将军亲兵,可有凭证?”
凉亭中落下?一物,云意拾起来看,是一枚令牌,正面刻着?“云”
字,背面是云绕山峰。正是云阔军中亲兵的令牌,云意曾经见过。
“父亲叫你来,是要向我传什么?话?”
“云将军希望姑娘能杀掉澹台桢,为云家,为边关的百万将士一血耻辱。”
“杀掉澹台桢,我么??”
云意轻笑一声:“这不可能。”
黑衣人循循善诱:“姑娘不要怕,云将军已有万全之策。在下?手?上有毒粉名为‘幻梦’,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像是睡过去一般,无知无觉死去。姑娘只要在澹台桢的饮食中渗入‘幻梦’,就可立下?大功。”
“澹台桢死了,我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安有性命在?”
“我们自然会安排人手?接姑娘回去?”
“人手?在何?处,到时候如何?安排,接我回哪里去,路线是怎么?样?的?”
“这——姑娘,您该相?信云将军,您是他亲生女儿,他不会不管您。”
云意低下?头?拭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已与朝廷闹翻,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能顾及我。”
“云姑娘,云将军只是与圣上暂时龃龉,都是小人挑唆,待这次大功告成,圣上定会种种嘉奖云将军,到时候——”
“所以——”
轻轻柔柔的声音打断他:“你不是我云家的亲兵,而是朝廷的说客。”
黑衣人心头?大惊,冷汗冒出来,暗骂自己大意,竟然被一介小女子套话。他以为云氏女举目无亲,又备受温国人轻视,看到云家信物定会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啊,是他小瞧云氏女了。
足下?一转,黑衣人已退出三丈之外?,背后闪过一抹雪光,黑衣人急急亮出兵器,刀刃冷冷,抵住了向他劈砍的长剑。
黎川的眼睛比刀刃更冷:“既然来了,就留下?罢。”
强劲的对抗让两人皆往后退,黑衣人更是差点仰倒。他感觉大事?不妙,反身往云意的方向袭去,谁知浮莲居的护卫已经赶到,团团将云意护住。
黑衣人气得大骂:“你这个虞国的叛徒,被男人睡了几?回,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我若是云家的先祖,定会气得掀开棺材板儿跳出来,将你碎尸万段!”
正骂的起劲,一支流矢破空而来,越过重重身影,穿透黑衣人的肩胛骨。黑衣人被强大的力道裹挟着?钉死在凉亭的圆柱上,他痛呼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云意顺着?流矢来处望,只见玉兰树上立着?高?大倾长的身影。他仿佛顺风而来,衣袂飘飘之间,就落在了云意面前。
黎川已经上前封住了黑衣人几?大要穴,防止他自尽。黑衣人愤恨地盯着?云意,仿佛要挖出她一块肉来。
澹台桢侧身,挡住了黑衣人的目光,将手?中的弓箭丢给护卫:“绑起来扔马车上。浮莲居没有刑讯司,连夜回北盛,好?好?招待他!”
“是!”
几?名护卫一起使力,才把钉在圆柱上的黑衣人拔出来,黑衣人痛苦难当,昏死过去。黎川一个手?势,护卫们跟着?黎川,齐刷刷离开小花园。
云意待要持令牌跪下?,澹台桢已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云意抬眸,反握住澹台桢的手?:“郡王明鉴,这是栽赃云家的诛心之计!”
澹台桢深深地凝视着?云意,接到黎川第二次飞鸽传书时,他手?中还拿着?记录她饮食起居的绢布。他极快地看完传书,一刻不停地往浮莲居赶,心中既喜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