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女子讲礼,姑娘出格了。”
许非焉:“把礼义廉耻挂嘴边的人往往就是那最不讲礼义廉耻之人,既然说话的对象并不知何为礼义廉耻,便不必与之讲礼。方才,我出手相助,这位讲礼的公子似乎仍未道谢,不知道公子是讲礼之人还是不讲礼之人?”
那双温润的桃花眼里瞬间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却又很快温和下来,“姑娘说的是,谢过姑娘……你!”
正规矩地说着话,青年哪里知道许非焉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猛地被摘下了蒙面巾,青年面上的表情出现了收不住的裂痕,好半晌才从对面少女眼中挑衅的神色中回过神来,“许大家不愧是许大家,行事作风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许非焉:“李公子也不遑多让,先是游学的卿玉国公子,转眼又成了潜入皇宫的刺客,下一次不知道又是要以何种面貌出现在小女子的眼前?”
李宇霖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却见表情鲜活的少女已经伸手欲推开自己,李宇霖赶紧侧身让开,看着少女单脚跳着回到绣棚之前坐下,不禁表情有些好奇。
却见许非焉重新拿起针线,开口送客:“李公子身份叵测,便是不见也罢,今天小女子也把当天护送一路的恩情还了,从此小女子与李公子便再无瓜葛,李公子请吧。”
李宇霖一时愣神,好几次想言明自己的身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便试探地
:“许大家此言差矣,当日说好的为我修补香囊作为交换,我才同意送许大家上京,言,今天香囊尚未取回,许大家便想把我打发了?”
这话说得可没半点小师哥的影子了。
但许非焉却半点不受影响,只说:“那香囊那么破,我扔了。”
李宇霖:“……那是李某很重要的东西。”
听那带着诧异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动怒了,许非焉却头也不抬:“有些东西总要取舍,李公子若再不离开,待会儿民女不小心引来宫中侍卫,李公子便再也离不开了。”
李宇霖:“……你怎么成这样了?”
许非焉:“这话说的,好像小女子与李公子很熟悉一般,但其实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心道:小师哥不是要隐藏身份不肯相认吗,那便求仁得仁,一辈子不要认,憋死算了。
带着冷意的桃花眼眯了眯,盯着那张依稀还有着年幼时可爱痴态的小脸,忽然又软化了下来,“许大家既然出手出救,便送佛送到西,让李某在这里再躲上一阵,待外面风声没那么紧,李某自会离开,不会叨扰许大家。”
说着难得服软的话,李宇霖原还以为少女会像记忆中对自己露出得意的笑容或是旁的什么熟悉的表情,但说完这话,见对方只是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句“哦”
之后便再无其他反应,反而一门心思放在刺绣上,当下竟然觉得这该死的绣棚有些
碍眼,顿时又觉得自己作出隐瞒身份的决定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份纠结,简直缠缠绵绵到天涯。
然而李宇霖再怎么心境跌宕,都不妨碍许非焉专注地落针。
也不知道在绣棚边站了多久,李宇霖看了一眼旁边的食盒,摸了摸,早就冰凉得一丝余温都没有了,当下便毫不吝啬地往食盒里输送了些内力:“许大家方才不是才应了婢女会乖乖吃饭吗?”
许非焉:“不是说好了不要打扰我吗?凉了的饭菜我没兴趣,李公子要是饿了,便帮忙解决了,感激不……尽?”
眼见着被单手托过来,上面散发着微热蒸汽的饭菜,许非焉不由得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李宇霖:“李公子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招式,大约去集市卖艺也能富可敌国了。”
李宇霖本就不指望长大后的小师妹能说句像样的人话,可这揶揄的套路也着实让人感到憋屈:“许大家再说下去这饭菜便又要凉了。”
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拜从名师习得的九阳内功竟被说作卖艺,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小师妹吃惊时仍不忘要让她吃惊的人吃瘪的小性子仍是如初,想到这里,李宇霖的眼里便多了几分笑意,又把食盒往许非焉那边推了推。
许非焉担心食盒上的汤汁会掉到绣面上,只好站起来。
“小心!”
大约是南朝女子都是比较笨手笨脚的,以至于李宇霖对她也有这样的错觉,总认
为她会踢到脚或是站不稳,居然急急忙忙就来伸手扶,结果手里的食盒却是有些不稳了,惊得许非焉赶紧反手把摇摇欲坠的食盒捧住,待仔细确认过绣面没沾上什么汤汁,这才松了半口气。
“李公子若再如此冒失,便休怪小女子逐客了。”
李宇霖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确实冒失,一时便有些尴尬,见到许非焉只拿起朴素无味的馒头便把食盒塞回来,转身又拿起针来。一时间只觉得许非焉那边吃边绣的模样着实比小时候更疯魔了,忙开口劝道:“许大家怎么就只要馒头,不吃点肉?”
许非焉:“我胃口不好,剩下的便赠与李公子权当夜宵吧。”
李宇霖见劝也劝不住,便不再劝了。
食盒里的菜品也不多,就是馒头、咸菜还有一碗稀粥。
李宇霖不禁又打量了一下少女单薄的身形,“许大家吃的那么素,身子单薄,以后为人妻为人母怕是要受苦的。”
许非焉恶寒了一下,瞪向始作俑者,却发现对方一点恶意都没有,脸上竟还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懊恼神色,似乎方才之言都是发自肺腑。
想到这里,便更气了:“女子可不是男人的附属品,为人妻为人母也不是女子唯一的出路。”
李宇霖:“焉……许大家,李某只是关心你的身……”
许非焉:“萍水相逢罢了,我不吃你家的米,不需你养活,李公子再说下去便要在脑后绑个发髻了。”
换
作旁的女子敢如此对李宇霖说话,大约他早就拂袖而去,可看着眼前因为动怒而染上了霞色的鲜活小脸,他的目光却有些贪婪,仿佛如何都看不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