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承严肃地说:“你回去后,一定要亲自把这次练兵会议的精神传达给第18旅的同志,要求他们进一步搞好整军练兵!”
刘伯承没有再问,也没有讲打靶的目的、意义和要求,而是向管理员要了一支步枪。他对大家说:“我只有一只左眼是好的,可能打不好。你们可都要打好哟!”
说完,他做了个标准的向后转的动作,提着枪跑到靶台前,迅速而熟练地完成了卧姿装子弹的射击动作;尔后,他屏气静息,瞄准百米环形靶,打响了第一枪。监靶员指示弹着点在3环位置。刘伯承打完3发子弹,监靶员报告成绩:“总计10环。”
队列里议论起来:
“刘司令员一只眼能够三发三中,真不容易啊!”
“甭说打3发,就是给你6发,要用左眼打呀,恐怕子弹早飞到天上去了呢!”
刘伯承爬起来,坐在草地上休息。张际春和李达也各打了3发,成绩都不错。
接着,战将们每3人一组开始打靶。6月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靶场,人们浑身都在冒汗。刘伯承坐在射击台后边,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射击动作。一个小时以后,所有人都打完了靶。刘伯承站起来,从军训处长手里接过成绩单,让大家传看。几个干部看到自己的射击成绩很不好,羞愧得涨红了脸。
刘伯承拿着一支刚打过靶的步枪,拉开枪栓对着太阳照了照,用浓重的川音讲评说:“有的旅长和纵队参谋长跟我打的成绩差不多,也是3发不过10环,还不如战士打得好哩。但是,成绩还算不小的啰。我们用3发子弹把‘和平麻痹’‘斗志松懈’‘居功骄傲’这三个思想敌人打掉了,打中了我们同志思想中的要害。蒋介石这个人嘛,是个光着屁股打架的政治无赖,既不要脸又不要命。他在政治协商会议上,刚用右手签订了三大协议,转眼之间,又用左手把它撕毁,不断地向我解放区蚕食,奔袭我前线村镇,破坏人民的翻身运动,武装枪夺我夏粮,加紧实施黄河归故,企图水淹我冀鲁豫解放区军民。他调集大军准备围攻我中原野战军,企图把东北的内战发展成为全国规模的内战。我们能够说不打仗了吗?同志们哪,和平,麻痹,松懈,刀枪入库,枪栓拉不开,子弹打不准,这是很危险的呀!不错,我们每个人都是希望全国和平的,但是光有这个想法不行,更重要的是要用实际行动去争取和平,用革命战争消灭反革命战争,用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只有这样,才能争取真正的和平!今天,我们遵照中央5月练兵指示开展练兵习武活动,就是要使每个干部、每个战士更好地掌握射击、刺杀、投弹和土工作业这四大战斗技术。我们练射击技术,就是要练得像用筷子吃饭一样灵活自如,得心应手,百发百中,要吃哪一块就能随心所欲地夹到哪一块。今天,有个别高级干部没有到场打靶,这件事不仅说明有些同志有严重的和平麻痹思想,而且说明他们的组织纪律观念也淡薄了。由和平转入战争,能不能令行禁止,这关系到战争能不能取得胜利。要完成整军练兵任务,各级军政首长必须亲自动手,身体力行,同干部战士一道练兵比武,决不能委之于参谋!”
随后,战将们上了这辆从邯郸汽车公司租来的道奇客车,回到市内驻地。
午饭后,墙角槐树下有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人中等身材,敦实健壮,长发后梳,面皮白净,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看上去不像一员战将,倒像个白面书生。他就是第6纵队司令员王近山。他是湖北黄安人,时年31岁,却有着16年的战斗经验。他1930年参加红四方面军,同年入团,1932年转为中共正式党员。从当班、排长开始,历任红军第10师副师长、红31军第93师师长、八路军129师新编第8旅代旅长、386旅旅长;走过草地雪山,身经百战,是当时129师中闻名的一员能征惯战的虎将。站在他对面的是比他大3岁的纵队政治委员杜义德。他是湖北黄陂人,1928年加入共青团,1929年参加红军,当时才17岁。第二年他由团员转为中共正式党员,同王近山在一个排战斗。从当班长开始,历任红四方面军营、团、师政治委员、红四方面军总部第4局局长、直属纵队司令员、骑兵师师长。抗日战争时期,历任八路军129师随军营学校副校长、新编第4旅副旅长,随后改任冀南军区第2军分区司令员、政治委员兼中共地委书记,冀南军区副司令员、西进纵队司令员兼政委、冀南军区司令员,是刘邓手下一位军政兼优的将才。1946年5月,他在邯郸被刘伯承和邓小平委任为第6纵队政治委员,同王近山成了真正的“搭档”
。
说起这对“搭档”
,还有一段故事呢。早在红军时期,他们就有交情,而且是打出来的交情。那时,杜义德任骑兵纵队司令员,王近山任93师师长。在一次战斗中,王近山的部队缴获了一批战马。行军过程中,受了惊吓的战马怎么也不肯过浮桥。担任部队殿后任务的杜义德情急中枪毙了两匹马。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王近山提着枪上去就破口大骂:“妈的个屄!你他妈敢枪毙我的马!我让你偿命!”
接着拔枪就要打。
杜义德毫不示弱地说:“别说是马,耽误了部队行军,老子连你一起枪毙!”
两人都骂对方是“二杆子”
。
警卫员吓得哭了。
徐向前闻讯赶来,把王近山臭骂了一顿。
这次两个脾气相投的将军共同指挥第6纵队,开始了他们的搭档生涯,从晋冀鲁豫到大西南,后来再到朝鲜,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话休絮烦。王近山闪动着一双睿智的眼睛,对他的政委说:“我们不仅要及时传达刘司令员的指示,还要尽快深入到部队中去,具体落实练兵比武。现在看来,兵不练,确实不行,四大技术不精,确实不得了。这是要命的事情呀,我们必须下气力抓好、抓扎实,改变我们纵队的落后面貌。”
“要带出一支过硬的部队来,非下决心严格进行军政训练不可。打铁首先砧要硬。我们军政一把手,应该下去具体指导。”
杜义德坚决地说。
王近山用手往后拢了拢那头漂亮油黑的长发说:“还是我和韦副司令员、姚参谋长分别下去落实练兵指示,你留在司令部集中精力抓好纵队的政治工作,特别是我们的小报《磨刀》,要让指战员真正认清蒋介石的反动嘴脸和蓄意发动内战的阴谋。我看呀,你应该写点文章,向部队阐明当前内战一触即发的严重性!叫战士们时刻磨快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开赴前线。”
“说得对,不过,”
杜义德说,“纵队领导少,你们三个怕跑不过来。这样吧,家里的事情交给鲍副政委,办报的事交给政治部。我跟你们三人到部队中去磨刀。至于写文章的事,我抽晚上的时间搞。我刚来,不能浮在上面指手画脚,应该下去走走,熟悉部队,熟悉各级指挥员,打起仗来,才能真正做到知人善任,得心应手,指挥若定嘛!”
“那好,你去韦杰旅,我去萧永银旅,老姚去石志本旅。”
王近山说。
杜义德丢了烟蒂,说:“听了刘司令员的话,我心里老是平静不下来。现在内战一触即发,真是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我一刻也坐不住啦!我看,咱俩去找刘师长和邓政委,要求今天就回部队安排练兵。我们纵队刚刚成立,千头万绪的事情,不夜以继日,怕是干不完呢。”
“是啊,”
王近山扳着手指头说,“去年12月,我们纵队成立的时候,除了两个红军团外,大部分团都是由县大队、游击队升级上来的。新战士多,军事技术差,武器装备更差,弹药奇缺,不少连队平均每人只有三发子弹,有的团连一门迫击炮也没有。如果我们不抓紧进行以四大军事技术为主的练兵运动,不抓紧提高部队的政治思想觉悟,恐怕难以适应迫在眉睫的内战啊!走,找师长去!”
王近山和杜义德大步流星来到野战军司令部,见刘伯承头也不抬地研究地图,忍不住高声叫道:“师长,我们……”
“怎么,坐不住啦?”
刘伯承说。
“战火都要烧拢屁股了,我们怎么坐得住呢?我和政委商量过了,要求师长和邓政委放我们回去练兵,比武,磨刀,枕戈待旦!”
王近山坚决地说。
“王老虎说得对。师长,我们也要求立即回部队整军练兵。”
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刘伯承回头一看,门口站着几员战将,为首的一员青年战将30岁刚出头,只见他高声叫道:“师长,再不放我回部队,真的要把我憋出毛病啦!”
“嗬,锡联呀,你怎么也受了王老虎的传染?”
刘伯承赶紧把战将们请进屋里,又拿出两包香烟,分给众人。
刘伯承和邓小平等军区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结束会议。
邓小平看着众人说:“大家的请求正是我们这次会议要达到的目的。司令员率领大家一场打靶,三发子弹就打掉了和平麻痹的思想,这是最大的收获。我们决定今天下午就放大家回去整训部队,练武备战,准备粉碎蒋介石的全面进攻!”
战将们满意地走出司令部,准备归队不提。
新成立的晋冀鲁豫中央局机关报《人民日报》社社长张磐石和总编杨放之大步走进来。
邓小平问道:“张大社长,你这样风急火燎地跑来找我们,是不是《人民日报》创刊号遇到难题需要我们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