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道:“现在陛下相信了么?那些事是真实生过的。”
李致道:“可朕脑海里原本的那些记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苏沉摇头道:“我在想。或许,陛下脑海中这两个过往都是真的。但我现在只能记起其中一个过往……也说不好这种猜测有什么凭据。”
“都是真的?”
李致喃喃。这样荒唐的话他都并不觉得难以接受,因为梦境里生的那一切都太真实了。
在他的梦境中。
大哥的棺柩送回长安那日,长清宫装点的素缟像初冬里下了一场大雪。他听闻东宫幽卫军被父皇全数罢免,心急如焚,托人出宫打探苏沉的下落。
苏沉却是音讯全无。
后来,张直臻统领来长清宫会见母后时,带来了一个极大的包裹,他打开包裹,里面有两件披风,说是苏沉临走前托付带进宫,要送给他和李牧的。
一件披风通体纯黑,是极其罕见的黑豹子皮做的。张直臻说这件披风苏沉是给他的。
另一件披风是极淡的浅金色,紫貂皮所制,苏沉将那件披风给了李牧。
李致甚至来不及去想,苏沉为何会给并不相熟的李牧带东西,只是立刻逮着张直臻追问苏沉的去向。
张直臻告诉他,苏沉已经离开了长安城,去西南从军了。
……苏沉竟然,就这样抛下他走了。
回想到梦境此处,李致还能体会到当时真切的绝望。
苏沉离开了,去了战场。
战场是什么?刚刚失去大哥的李致最明白,那就是一旦去了,便不一定还能再回来的地方。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他都可能会得知苏沉战死边关的消息,就算没有得到消息,也难保苏沉是否早已经默默无闻的埋骨沙场了。
而那年,李致不过十岁,长清宫里一个依附着母后,在朝中丝毫无权无势的小誉王,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如何能够不绝望呢?
想到梦境中的那些,李致又忍不住要将眼前的人拥入怀里。对比那时,眼下的一切已是如此幸运。
“苏沉,你怎么能撇下我去从军?”
苏沉眼神放空了一下,道:“那时东宫幽卫军险些全数流放,好在张统领为我们求情,才改了杖责五十,罢免职务。”
“挨了板子之后,高明镜他们其他人都被家人领回去了……”
苏沉道,“我没有家人……不知能去哪里。想来想去,也只有从军,就算是死,也死得有点用处。于是我便去拜别了高统领,上路去了。”
“那两件披风……”
李致想问,却又有些碍于面子。
“嗯?”
苏沉差点忘了这件事,道,“哦。那两件披风,是行程中便早已经托人做好的。那件黑色的披风,本就是答应给你的,另一件……”
他的话断在了这,眼眶又是红了,改口道,“另一件是太子殿下……为寿王准备的。”
原来李牧那一件并不是苏沉送的。虽然现实中,李致也从不曾得到那件黑披风,可听见这一句时,还是不免隐隐有些高兴。在苏沉心里,他到底是不同的。